第227章谢令
柳素庵立在甲板上,目送小舟远去,满目赞赏,拈须叹道,“好一个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如此风雅奇士,恨不能一睹其容,恨不能相交一语。”
有老儒往口中猛灌一口烈酒,叹声道,“此人真性情人也,不为名利,不拘世俗。”
又有一位文士重重拍打栏杆,“可笑樊某科场蹭蹬,熬白了头,熬干了血,不过为个功名,何曾有这等胸怀境界,可笑可笑,可怜可怜。”
“”
众儒生低声议论,有的感慨,有的自省。
有人提起酒壶,倒了一盏,又放下,只觉再也饮不下去。
忽然,一阵惊呼震动全场,“我知道他是谁!”
众人齐齐看向那人。
那是一位面白的青年,衣袍上沾着酒点,神情激动,正是去岁的郡生张怀远,颇有才名。
众人齐齐追问。
张怀远道,“我与此君乃是同年,他勇夺魁首,我敬陪末座。”
此话一出,有人惊声道,“张兄那一届的案首,乃是薛向。”
“什么,你说那人是薛向,悲秋客薛向!”
此话一出,仿佛一瓢凉水泼进了滚油锅里。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惊叫失声。
“悲秋客?竟是他!”
“薛向啊,大名鼎鼎的薛向啊!”
“号称汇聚沧澜千年文采风流的悲秋客啊。”
“是他,肯将如此千古名篇,轻掷于人的,也只有他了。”
甲板上,人声如沸,热浪几要将风雪寒意逼退。
一位老儒接道,“世人都传他才气逼人,桀骜不羁,又爱斗狠。可此人雪夜访友,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竟不见友,实在是天真烂漫之徒。”
另一位温雅的书生低声道,“足见传言多谬。”
沉惜华静立在旁,静静听着这些议论,心情如潮水,几度浮沉。
那舟上的人影似乎还在她眼中晃动,象要刻进记忆深处。
忽有一人举盏,向她遥遥一揖,“沉校书今夜之遇,不啻遇仙,实为人间奇缘。若非你,世间怎得见此作?”
另一人笑道,“是极是极,能得悲秋客赠诗,足见沉校书风姿、才华入了悲秋客法眼,难得难得。”
有锦袍中年道,“不知青柠书寓,还有名额否?我愿送小女入学。”
“正好,我家小妹也粗通文墨,愿拜沉校书门下。”
“老夫愿意资助沉校书,扩充青柠书寓规模。”
一时间,满甲板皆是追问沉校书的声音。
一众女校书花容失色,烦闷至极。
她们不敢出声讥讽,却都在心底懊恼,为何这等奇遇,不落在自己头上。
雪继续下。
落在瓦檐上,堆成一层轻粉。
院里竹影稀疏,风一过,簌簌作响。
薛向支着一炉小炭,铜壶里水声细沸,青烟绕着他袍袖打旋。
他坐在轩敞的厅里,翻着一本典籍,漫不经心,脑子里想的却是世说新语。
思来想去,好象没有什么好用的故事了。
风又起,吹动他鬓角几缕碎发。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
赵宗主疾步走了进来,她着一件红色大氅,遮住丰美的身姿,俊面含春,巧笑倩兮。
她在檐下取了绣鞋,赤足走进厅来。
十根精巧的脚趾,宛若粉玉雕成。
她撇嘴道,“我说你昨个儿折腾人家到半夜,怎的忽然没影儿了,原来是去会佳人了。
人家今天特意绕路去了青柠书寓,嗬,门庭若市呢。
人家也见到那位沉校书,生得不错,你眼睛倒是贼。”
薛向撇嘴道,“冒什么酸气,我可没那么闲,我的事儿,你不懂。”
赵宗主轻哼一声,解开大氅,里面竟是一套轻薄贴身的睡裙。
睡裙明显窄了一码,穿在身上紧绷绷的,倒是显露出爆炸美感的线条。
赵宗主凑到近前,琼鼻微动,勾住薛向的脖子,“市面上都在传郎君昨夜的天真烂漫,连人家听得也好生神往。
其实,人家也自知是蒲柳之姿,配不起郎君。
也是人家死乞白赖,才得了手的,也不敢奢求郎君什么。
只盼着郎君他朝凌霄傲日,莫忘了这小小沧澜城中,还有贱妾微躯,伏望垂怜。”
说着,她跪在案前,伏身其上。
薛向这才看见,她身后插着一根雪白的尾巴。
尾巴摇动数下,便有水滴落在地板上。
妖精若此,薛向满心的魏晋风骨,天真率直,全抛至九霄云外了。
“赵宗主,你非要毁了本公子这身道行不可么?”
薛向满目青赤。
赵宗主道,“谁叫郎君俊俏绝伦,多的是妖精盯着,人家不敢奢望将郎君金屋藏之。
郎君在时,还不勤加采撷,岂非暴殄天物。”
白尾轻摇,溪流已透出紧绷绷的绸裤。
薛向再也坚持不住,虎吼一声,直入深巷。
游历天下,到底不能以赵宗主的雅居为中心点。
一夜耕耘后,薛向正式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