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意甫一站稳,就想往薛钊那边冲,被人死死拦住。
有宗老训斥说,“这是家主,休得无礼。”
薛意厉声道,“无理的是薛钊,不是我。
早知江左薛家竟是如此不知礼的家族,悔不该让家父归宗。”
此话一出,全场尽是叱责“薛意”的声音。
“都住口!看座。”
薛元陵吩咐过后,一张张檀木太师椅被搬了出来。
不多时,他和诸位宗老落座。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薛钊,你来说。”
薛元陵一指宗庙门前的俊逸青年,正是他的儿子,薛钊。
彼时,薛钊因和薛向的冲突,在族人面前大告薛向黑状,被怒极的薛元陵打入宗祠反思。
好容易才放出来,薛钊并未因此消解怒气,反倒越发嫉恨薛向。
薛钊拱手一礼,“孩儿本不敢多言,既然父亲问及,我便实话实说。薛意要来祭拜元山叔父,孩儿随同。
按规矩,凡无功名的族人,不到公祭日,不得入族陵祭祀,以免搅扰其他先人亡灵。
元山叔父并无功名,按规矩,只准在香火亭献香,不许其亲属入陵祭祀。
我和这薛意说了规矩,他竞无理取闹,我没办法,才将他制住。”
薛元陵眉头大皱,他当然知道薛钊说的规矩。
可这规矩是老黄历了,早就废弛了。
族陵祭祀,谁愿意进,谁就去呗,何曾有过限制。
偏偏薛意来祭祀薛元山,被阻止了。
这不是薛钊扯大旗作虎皮又是什么,他心中忍不住失望。
“他说的可是实情?”
薛元陵看着薛意道。
薛意冷哼一声,“他没说他的嚣张跋扈,冷嘲热讽。其馀,不差。但我来祭拜自己父亲,不见坟茔,如何祭祀?
这是哪家的道理?
今日,你们阻我,我无力反抗。
可我大兄,却是名震天下的英雄。”
说着,他一指薛钊,“到时候,但愿你敢站在他面前嚣张。”
“大胆!”
薛钊背脊绷得笔直,指甲都快掐进掌心去了。
薛意那句“我大兄名震天下”,象一把尖刀,直扎进他胸膛。
哪怕他再是偏执,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薛向,确实担得起名震天下。
他愤怒的是,为什么此人偏偏要出现在自己眼前,此人为何偏偏姓薛?为何要认祖归宗?
他强忍着怒意,高声道,“父亲,还有诸位宗老,大家都听见了,当着宗庙的门,此獠还敢猖狂,仿佛一个薛向就足以平压咱们千年望族一般。
薛向再了不起,他也只是晚辈,怎敢在诸位宗老面前放肆!”
薛钊很聪明,一番话术,将自己的挟怨报复,弄成了薛向、薛意兄弟不敬宗庙,不敬宗老。薛意到底年轻,应对失当,直嚷嚷着待他大兄归来,将父亲坟茔迁出就是。
这一番话,彻底激怒了诸位宗老。
薛钊趁机火上浇油,“就算是他薛向亲自回来祭拜,也得看宗庙定下的日子,该在香火亭叩首的就老老实实在香火亭叩首,轮不到你在这里叫嚷。”
这话一出,原本还尤豫的几房族人立刻躁动起来。
“钊哥儿说得不差。”
“薛意小儿,没功名没资历,又不认宗规,还怪宗庙不近人情?”
“薛向是有名声,可太傲气,上回给他老子迁坟,回来一回,登过哪位长辈的门,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骄狂啊。”
“就是,他那点本事,是谁给的,还不是从我们江左薛家出去的,他要不是薛家子弟,又怎么可能添上这身风头。”
议论声像火星落进干草,很快连成整片火。
有人干脆站出来,拱手对着几位宗老开口,“诸位宗老,今后他薛向要入族陵祭拜也不是不行,可总得有个样子。
依我看,先回宗庙当着族谱三跪九叩,认一认错,再请诸位宗老开恩,否则便绝不让他踏进族陵一步,这也算是给他立个规矩。”
“不错不错,早先,他少年轻狂还罢了,如今名头大了,更要磨磨棱角。”
“薛家祖宗的门,轮不到哪一个人倚才傲物。”
一时之间,附和声此起彼伏。
很快,矛头又齐齐指向薛意。
“薛意,你年纪也不小了,闯下这等大错,还不认错?”
“跪下,先向宗庙请罪,再向各位宗老赔礼。”
“跪。”
有人已经上前一步,伸手要按他肩头。
薛意本就被绳索勒得一身青紫,此刻肩上一沉,膝头一软,竟被生生压得往地上去,膝盖同冰凉的青石之间,只差那么一点点空隙。
他死死咬紧牙关,手指扣着石板,指节一节节鼓了起来,根本不肯屈下去半分。
“够了。”
薛元陵冷声道,“意哥儿到底年轻,话说重了些,心里念的也是亡父,并非真要坏宗庙规矩。意哥儿你给诸位宗老,还有钊哥儿赔个不是,此事就算了。”
他对薛向兄弟谈不上好感,毕竟,薛钊再怎么混蛋,那也是他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