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商行野不合时宜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准备上车,项言铮只好忍气吞声,冲新婚小夫妻摆摆手:“赶紧走。”
听着是不耐烦的语气,可当库里南驶出第一个弯道、项仪淑扭头回望时却发现哥哥依然站在原地:项言铮点了支烟叼在嘴里,眯着眼望向她离开的方向,大半张脸都没在升腾的烟雾里,看上去有点怅然若失。
忽地鼻头泛酸。
项仪淑的第一反应就是后悔:虽说他们兄妹两人从小吵到大、没少给对方添堵,但却是打心底里记挂着彼此,自己理应留给哥哥一个临别拥抱。
第二反应则是……
得赶紧借商行野的脸调节一下低落的情绪,别在这里哭出来。
她抬眼搜寻目标,好巧不巧撞上身边男人递过来的视线:商行野那家伙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哪怕中间还隔着中央扶手,还是会让人不自觉放轻呼吸。
项仪淑不得已将脸转向别处,努力寻找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物。
空气里弥漫着很淡的檀香。
并非寺庙中烟火缭绕的那种气味,而更像是一截陈年檀木被精心打磨后散发出的、木料本身的味道,醇厚又绵长,浸润了车厢内的每一寸空间。
项仪淑深吸一口气,檀香顺着呼吸沉入肺腑,奇异地让心绪稍稍沉淀,依稀间,好像还能闻见一丝很熟悉的甜腻香味……
是焦糖吗?
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动声色嗅了又嗅,始终没能找到甜香的来源,余光不经意落在后排中央扶手的杯架上:商行野那侧放着一只款式老土的银灰色保温杯。
项仪淑抿紧唇线,暗忖着,她爸用的保温杯都比这个时髦。
耳畔猝不及防响起的男声打断思绪:“晕车吗?”
项仪淑摇摇头,下意识并拢双膝。
扭头便见商行野从储物格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她:“闲着无聊,看一眼这个?”
瞥见文件封页上的那个“婚”字,项仪淑愣了愣:“婚前协议不是签过了吗?”
商行野解释:“这是婚后的。”
深谙商业联姻牵扯到的事儿多,签几个补充协议也不足为奇,她毫不迟疑地将文件接过来,内心盘算着是否需要告知项言铮,找法律顾问帮忙把把关。
好在,这份协议的内容并没有牵扯太多家族利益,她自己完全可以做主——说是婚后协议,其实更像是需要夫妻两人共同确认的同居生活守则,包括生活开销分配、社交界限与家庭责任等等。
还有……
稳定的、可预期的亲密关系。
作为不差钱的项家掌上明珠,项仪淑压根不关心丈夫每个月能给自己多少生活费又或是逢年过节去哪边拜年,而是瞪大眼睛、逐字分析亲密关系条款。
特别是夫妻生活频率这一部分。
然而,当看见“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每月进行夫妻生活次数应不少于____次”这一条的空白处填写着大写汉字“肆”时,始终维持着名媛风度的项大小姐终于绷不住了,捏住纸张的手指冷不防收紧:不是,商行野究竟把那事儿当成什么了?
居然白纸黑字规定具体次数……
他当这是“丁丁打卡”吗?
更让她不爽的是,就像HR爱玩文字游戏、给到应聘者的薪资永远只取区间最小值,“不少于四次”的真正含义很可能是——他每月只能提供四次该项服务。
每月?四次?
那些“刺激文学”里的男主一夜就得四次了啊!
同为男人,你一个月完成人家一个晚上的KPI,不觉得丢人吗?
这话项仪淑问不出口,只能一寸一寸抬高带有质问意味的目光,重复了一遍:“一个月四次会不会有点……”
本意是想多加几次。
但考虑到前排还有司机,她只能加重语气、委婉暗示。
那副眼神躲闪、神情为难的样子直接让商行野会错了意,冷峻的面庞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波澜,几秒钟后才恢复平静。
他推了下金丝边眼镜,压低声音诚恳道歉:“是我疏忽,忘了女孩子有生理期——改成一个月三次,可以吗?”
项仪淑:“……”
她算是知道“对牛弹琴”是怎么一回事了。
得到了妻子的“默许”,商行野立刻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支钢笔,拿回婚后协议文件,就着前排座椅后方的航空式桌板,将横线的“肆”字涂黑,在旁边写下一个苍劲有力的“叁”字。
依旧是大写汉字。
防篡改。
保严谨。
生怕被人多加几次似的。
项仪淑懒得跟这种不解风情的人型精密仪器探讨生命大和谐问题,伸手讨要钢笔正准备签字,商行野却自顾自将有涂改的婚后协议收回到牛皮纸袋里:“回头我会打印一份重新填写,到时候再拿给你签字。”
她愣怔半晌,阴阳了一句:“商总做事真周密。”
做事周密的商大总裁完全没有听出来妻子的不满:“项小姐谬赞。”
项仪淑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