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很开心,她自然是开心的。人人都只看到内府接了太子的令,日日都是流水样地送东西来,觉得太子虽少来看她,到底还是挂念她的,道她与栗氏不同,有孕后依然圣宠不衰。
可这外相能骗别人,又怎么骗得了自己?除了称病那几日,太子几乎日日去秦氏那里,两处相隔不过数十步,也不愿来这边看看。她最初是愿意放下自矜主动和她交往的,可那人似乎比自己更清高些,从来都是称病不出,略好一些的时候也是去那边看那姓贾的侍妾。这样的事情多了,她也就丢了心思。
听闻栗氏上门送礼时,也有过担心,怕两人当真联合起来,自己日子会更难过。幸好秦氏只是收下礼物,内里再无其他交情,这才稍稍安心些。
现在好了,成了良娣,又有孩子,再不用担心旁人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至于和自己同日晋封的秦氏,心下倒庆幸当初没有鲁莽。贸然晋封,只怕会四面树敌,与她结交的人又能讨得什么好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早已绝了念头的人忽然捧到这样的旨意,初时的惊讶过后,剩下的与其说是欣喜,不如说是担忧。对于一架只靠一根名为宠爱的线拴住的风筝,飞得越高危险越大,一旦风暴袭来,一旦丝线扯断,就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以当一屋子奴才都在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的时候,王娡将自己独自关在房中,思考会随着这道旨意来的荣耀和祸患,从未被这样瞩目过,一下子倒真不知该如何行事才好。
“实在不行,就继续称病吧。”
其实她很矛盾,对刘启的感情夹在希望与失望之间。一面想要作为正妻堂堂正正地与他立于一处,一面又觉得他心中所念太多,实在算不得良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多悲剧的事情,她又体会了一次。最倒霉的是,除了他再遇不到别的男人,连验证一下这到底是爱还是喜欢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始终不能鼓足勇气去追求心中所想,一遇到困难就畏手畏脚的。
“主子,”采秥走了进来:“汀兰殿那边派人传话来,说是宫室还需打扫,让咱们过了册封礼再过去。”
“也好,大家收拾东西也不用太匆忙。贺氏那边儿怎么说?”
采秥抬眼看了王娡一眼,这才小心道:“贺良娣倒是定的明日过去,汀兰殿那头只预备了一处,就先给她去住了。”
王娡笑了笑,看来窦良娣对自己的晋封相当不满啊,只是这法子未免幼稚了些:“无妨,贺良娣有身孕,早些过去也能心安,咱们等些时日就是了。不过怎么是采秥你来说?平常遇到这样的事情不都是采蕨急冲冲地就来了嘛。”
话音刚落,门帘就被掀开,露出采蕨那张因着忙碌鬓发都有些散乱的小脸。
“奴婢早来了,只是回回都做乌鸦惹主子不开心,这才求了采秥姐姐的。”
“嗤,”王娡把她拉过来理了理头发:“你若真是乌鸦,这词儿的意思也就不坏了。晚些不好吗?瞧你忙得这样子,采秥也是,衣裳都被蹭皱了,咱们慢慢来,圣旨都有了,还怕住不进去?”
宫里头的主子搬家,一向都有不小的动静,位份越高越得宠,要搬的东西就越多越费事。加上她们身边跟着的奴才也是要一起挪窝的,又要收拾自己,又要收拾主子,事儿就更多。
王娡这头入宫虽短,却因着得宠手下的奴仆加上做杂活儿的有十来个人,东西也不少,还多是贵重的家底,难怪采蕨采秥这两个从没经过移宫之事的丫头手忙脚乱。
“奴婢就是觉着一起到的旨意,凭什么咱们就要后搬,平白地矮人一头。”
“你啊!”王娡叹了口气:“在外头看起来顶懂事的,怎么一进屋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主子太好了嘛,忍不住就…”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太好了是吧,也对,一瞧你这小模样我还真下不去手,”采蕨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王娡话锋一转:“这样吧,采蕨就交给采秥来教导,让她长些记性才行。”
伴着采蕨不依地嚷嚷,采秥努力地憋着笑领了旨。闹了一闹,进汀兰殿推迟的事情两个丫头也想开了,主子觉得无碍,她们也没关系的。
芷兰殿这边儿却是早早地打扫过,太子说的又是即日,当天下午,王娡与贺氏携手去宣室谢恩之时,沈孺人就带上一早备好的东西迁了进来。
同接的旨意,谢恩时也该同去,贺氏身子越发重了,轿夫不敢快行,王娡的轿子也随她的步子,慢悠悠地跟在后头。位份相同的妃嫔比的就是资历、子嗣,王娡一样比不过她,落在后头矮人半截也不着恼。
进到宣室,贺氏只需颔首,王娡这边照例是行礼、请安,只这回的会面算是皇帝看儿媳的内部会面,谢恩之所就选的正殿旁的耳室。
“起来吧,都是有礼的好孩子,成了良娣,更要做好太子宫的表率。”
“臣妾定当谨记皇上教诲,好生休养德行。”贺氏一席话,引来文帝点头赞许。
轮到王娡时,她道:“臣妾能得皇上谬赞,册封已是惶恐,何敢当太子宫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