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去了,不要出去,行不行,我不要名牌衣服,不要高档手机,你们就在家里,救灾附近找点活干,行不行,我好孤独,回來找人说话都沒有人,爷爷耳朵背,奶奶眼睛看不见,作业沒人辅导……还考什么学校,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心想,你们回來就不出去了,我们一家子就再也不分开了,我掰着指头一天一天地盼着你们回來,可你们又要走了……你们算算,从我生下來到今天,你们陪我的时间有多少,你们辅导我学习的时候有几次……”德华听着儿子的数落,沒有一句话可以说服儿子的,他点燃一只“五牛”牌香烟,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匆匆跑过的老母鸡,老母鸡咯咯地叫着,它身后紧跟着一群鹅黄色的小鸡,突然,他转身看着正在哭泣的儿子和无可奈何的妻子,毅然掐掉手中的烟头,走到儿子身边,弯下腰,为儿子擦掉脸上的泪水,半开玩笑地说:“半大小子了,哭什么哭,一个小男子汉了,三个两个时候要说媳妇(介绍对象)了,还在哭,羞不羞哦……你出去一下,我跟你妈有一点事情要说,”
看着儿子依依不舍出去的背影,德华回头看了一眼不解的妻子,在妻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來,“要不这样,我们今年就不出去了,孩子说得也是,从他出生十个月起,我们就在外面打拼,什么时候管过他,十五六年了,我们在中途也就回來过一、两次,回來也就十天、二十天的,孩子依赖我们都來不及,我们就走了,更别说父子、母子之间的感情培养……既然孩子都提出來了,我们就试试,现在国家对农村的政策越來越好了,或许在家干也不比出去差,只是我们的观念出了问題而已,”女人沒有反对,也沒有答应,沉默了二十來分钟,女人还是打破了自己的沉默:“不出去,真的行吗,我们都十好几年沒有种庄稼了,还干得來这活路吗,”德华笑着说:“我才不信,干不來不晓得跟到干吗,听坤娃的二爸说,这几年都不用耕田犁地了,秧子都不用你下田就载了,实行的是抛秧,干田子要犁的话,有机器,也不用赶牛吆喝了……粮食种出來可以拿去卖,又不用交农业税,对工负担,国家还要给我们补助,农闲的时候,我们就在附近的奶牛小区、山上林场打点零工,沒事干的时候,再把我们家的树林、竹林修整一下,整个千吧两千块钱來零花还是不成问題,再说,好几年前就喊起修房子,修房子,趁到这个时候把房子修起还是对,你看娃娃都这么大了,连一间像样的屋子都沒有,”说到这里,他的话突然停了,但沒有要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好嘛,不出去就不出去嘛,那儿不是干活路,别人都过得,唯独我们就过不得吗,那我们就决定了,不出去,在家陪孩子考高中,修房子,”
半年后,一座小洋楼在山村的山道旁矗立,楼房里传出一家三代人的爽朗的笑声,每天清晨,孙子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上学;儿子带着妻子在种地,在小洋楼旁边的空地上搭起一个大棚,喂猪、养兔,圈了一个小地儿喂鸡……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其乐融融,玉米苗铺天盖地出穗、披红缨的时候,德华的儿子中考结束了,又过了一个月,德华接过儿子递过來的省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着夕阳西下,德华胸中被一股喜悦之情充斥着,见谁都是笑呵呵的,遇见男人,不管是谁,他都给人打烟,点烟……
还沒到家,德华就嘱咐儿子不要急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妈妈,他说他有自己的安排,儿子明白他的意思,就照着父亲的意思去做了,德华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写满了满足,妻子红芬从地里回來,德华正迎着电视里的歌声哼哼叽叽地唱着《北京欢迎你》,放下背篓,她换了一双拖鞋就进了屋,德华装着沒有看见她,继续哼着他的歌,红芬见德华沒有理会自己,也沒有生气,丈夫难得哼一次歌,今天突然哼起歌來了,肯定是家里有什么喜事了,是什么事让他这么高兴呢,她沒有问正在兴头上的丈夫,转身找到对门儿子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儿子的房门,门开了,她嘘着嘴巴进了儿子的房间,坐在桌子前的凳子上,看着儿子问:“你爸爸今天捡金子了,怎么这么高兴,”儿子讪讪地笑了笑:“我哪儿知道,你问他,”女人也不着急:“我要是想问他,用得着來问你吗,是不是你爷俩穿起來蒙我一个哦,你不是,我就说你和你爸爸是故意隐瞒我的哈……”儿子看了一眼母亲,看母亲沒有生气的意思,决定坚守诺言:“我真的不晓得,你问我爸,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晚饭的时候,德华还是沒能守住自己的兴奋,宣布了儿子给家里增添的喜事,喝下一瓶啤酒的德华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这才是我要的生活啊,我盼了这么年,终于实现了,儿子进了省重点,就等于上了大学,你们就等着瞧好了,我们家终于出大学生了,”
“我说你今天咋这么高兴,原來是我们家儿子考上省重点高中了,我说是你两爷子伙起蒙我一个吧,你们还说沒有,怎样,现在露馅了吧,”女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
“我沒有让你们失望吧,我考上我们县一流的高中,也有你们的功劳,是你们在家给我一颗定心丸,我才能静下心來学习,才能感到你们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