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收拾行李,陈煦、盈盈先一步走进了宅子。
走过圆洞门是一个铺黄石的院落,院里有假山有树,盛开着翠菊、桂花,满院飘香。盈盈步履匆匆,她显然没心情欣赏这份景致,沿着踊路步入轿厅,她直接将陈煦带到了书房并体贴的告诉他这些日子就委屈他睡在书房了。
陈煦理解盈盈,两人在薛家也住了两天,同房却不同床。兴许顾忌陈煦告状,盈盈每晚入睡前都会告诉陈煦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而此刻她连这理由都懒得编了。陈煦虽然素了好几年,毕竟没到饥渴的程度,人家姑娘不乐意,他总不至于用强,虽然大梁没有“婚内强奸”这个说法。
盈盈看着陈煦炯炯的目光,她有些不自然,解释说:“相公……”
“姑爷,你这东西怎么处理?”
金鼓抱着一个封的严严实实的长方形木盒子替盈盈解了围。
“这是什么?”金鼓不问,这是身为下人的规矩,盈盈岂能不问一句?
“对我来说,以前是宝贝,现在却没什么用处,我也不想再用上它。”
陈煦接过来,他很随意的丢到了床下,薛盈盈没再过问,她开始行使主母的权利。
太阳落山,天色黯淡下来,抱玉去准备晚餐,盈盈回到书房。
“你可识字?”
“以前跟母亲念过几年书,倒是还没忘光。”
提到母亲,陈煦眼中多了一种叫忧郁的东西。盈盈闻言在他面前铺开宣纸,压上镇纸并将墨盒推到他跟前。握着毛笔,看着盈盈,陈煦想起被母亲逼着习字的情景,童心忽起,他写下了如下几个字。
“我想和你一起起床。”
瘦金体瘦挺爽利,侧锋如兰如竹,陈煦这几个字虽然称不上登峰造极,却也得了几分真髓,尤其那份气定神闲的心境,没有极高的涵养很难做到。至于文字所要传达的内容,如果出自名人笔下,那叫诗情画意,可惜陈煦不是名人,至少在盈盈眼中如此。
“下流!”
盈盈啐一声,站起来气冲冲的往外走,差点就跟抱玉撞个满怀,都说饱暖思**,古人诚不欺我也。
“抱玉,想必陈公子不饿,今天的晚餐就不预备了。”
相公变成了陈公子,晚餐也被取消,陈煦看看宣纸上的几个字,摇头苦笑,都是手贱惹的祸,他将那纸张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纸篓。
“姑爷,你惹小姐生气了?就算小姐有些任性,姑爷你也该谦让些,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抱玉言语中带着淡淡的责备,平心而论,她真不觉得陈煦配得上小姐,不过姑爷毕竟是主子,她是丫鬟,哪能对主子指手画脚?
盈盈独坐房中生闷气,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流传的话本中那些义薄云天,豪情满腔的大好男儿真的就不存在?她突然想到了那传奇般的男人,他与相公同名同姓,文采斐然又武功高强,十八岁就已统帅千军万马,六年前若非他与京城的杨将军率军荡平瓦剌,中原万里河山恐怕早已沦陷在异族的铁蹄之下,他应该与相公同年,可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的?
盈盈睡不着,陈煦也睡不着,他的思绪渐渐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他刚刚接触这个时代……
*******************************************所谓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然而她们并不一定是生活中的强者,陈莺儿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原本官宦人家的小姐,父亲先遭贬黜后被暗杀,母亲求告无门悬梁自尽,临终之际,她将女儿许给了金陵布商周家的大少爷为妻,这一年她十三岁。
生儿育女是上天赋予女人独特的使命,陈莺儿倒也争气,婚后不久即传出怀有身孕的消息,添丁进口乃宗族社会的一大盛事。只因为儿子从母亲肚子里早出来两月,乐极生悲,喜气洋洋的周府瞬间变得冷清下来,充斥耳边的只有旁人议论纷纷的声音。此情此景,不能不让人联想到那张充满内涵的照片:一对白人夫妇诞下了黑皮肤的孩子,白人妻子鼻青脸肿。
没有娘家人撑腰,性子软弱的陈莺儿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夫君另娶贤妻,陈莺儿含着泪搬到了府中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做最苦最累的活计却没有工钱,毫不夸张的说,她连老妈子都不如。
新夫人有孕,怀足了十个月,诞下儿子,似乎为了故意刺激陈莺儿,她那儿子取名周纯,小字明聪。
两个孩子相差不到两岁,一个锦衣玉食,一个破衣烂衫,前者聪明的过了头,后者何止愚蠢,简直弱智,成天只知道嘻嘻傻笑。唯一令陈莺儿感到慰藉的是痴痴呆呆的儿子总能认出母亲,也知道孝顺母亲,母子俩相依为命,十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弱智儿子身形瘦削,十五岁却像十三岁,七八年时间三字经的前四句愣是没背下来;周明聪人高马大,十三岁却像十五岁,读三字经比陈莺儿的弱智儿子强不到哪去,纨绔子弟的做派却是样样精通,十二岁那年就学会了玩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