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总兵这厢正忙着搜城,听知府衙门的人报信说知府大人自己回来了,一时哭笑不得。心说辛大人一向持重,怎的今日行事这般荒唐?听来人说辛知府请自己去府衙议事,不知又出了什么纰漏,赶忙答应了,带人赶往府衙。
等沙牧丰到了府衙,辛晴将他让进后堂,摒退了左右,只留下汤沫、薛琅二人,这才将税银被劫之事一五一十说与沙牧丰知道。待明白过来自己昨日那场胜仗不过是中了倭寇的调虎离山计,沙牧丰按耐不住情绪,猛一拍桌面,跳了起来:“辛大人,这却是你的不对了。税银藏于府衙这么大的事,怎的事先不告知于我?如今银子没了,大人你固然难辞其咎,俺这总兵却也得问个玩忽职守之罪,沙某这回可让你害苦了。”
汤沫见辛知府从头至尾只说税银,只字不提童男童女的事。心中暗想:“这辛知府到底脸皮薄,羞于提起童男童女之事。沙总兵不知此事也好,日后解救那群孩子,他便不会阻拦。但这沙总兵此时便气成这样,若知道还有事瞒着他,不知会不会立刻昏死过去。”
辛晴此时已然沮丧到了极点,见沙牧丰出言责怪,无力辩解,只道:“沙将军,万般不是都在本府一人身上。事已至此,我等还是先想个善后的办法,看看如何挽救吧。”
沙牧丰听了辛知府这一番话,不好再多说。但此时倭寇早已走远,哪里还有办法补救?只得将一肚子的抱怨放在心里,闭口不言。
薛琅看两位封疆大吏都没了主意,开口打破沉默:“倭寇虽已离去一整夜,但终归要返回倭国。那船若真装了这许多银两,必开不很快。为今之计,不如备了快船,一路往倭国方向追去,死马当活马医,也好过在此互相埋怨。”
沙牧丰闻言错愕一下,他还未见过薛琅,但听了这番话,不由暗暗佩服。心想昨日与倭寇对阵,那水易便显出个过人的见识。今日听这白衣少年所言,亦不在水易之下。却不知辛大人从何处找来这许多人才?
想到这里,沙牧丰打眼看看薛琅,转过头去问辛知府:“这位少侠言之有理,不知是府上何人?”辛晴闻言答道:“这位是水少侠的朋友,姓薛名琅。”汤沫听辛知府依旧称自己“水少侠”,脸上微微一红,拱手而言:“事不宜迟。请沙将军速速安排船只人马,我等即刻启程。”
沙牧丰毕竟是员武将,两位少年豪气干云,也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当即起身告辞,回府布置安排了,便要亲自带兵出海追贼。
薛琅本想同去,却被汤沫拦住。只听汤沫劝道:“薛兄出门多时,恐家里惦记,还是先回家报个平安的好。追敌之事有沙将军亲自带兵,汤沫亦当竭尽全力,薛兄不必挂怀。”
汤沫言下之意薛琅全然明了。出海并非儿戏,一旦去了,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武仙儿与龙氏双雄尚不知情,若无人知会,时间一长只怕又闹出什么乱子来。于是薛琅不再坚持,点头接受了汤沫的劝阻,一同告辞回转别院去了。
辛知府半天没有出声,见沙牧丰与汤沫、薛琅商议已定,即刻便要动身,才将三人送出后堂。眼看几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的影墙处,他呆呆地望着,心中却在暗暗祷告,祈求老天保佑这几人顺利找回税银,帮自己化解了这场灾厄。
单说汤沫跟着沙牧丰到了总兵府,沙总兵将城防事宜向副将高进一一交待了,便与汤沫一道、带着一百亲兵赶往江边码头。码头上的守军见总兵大人来了,急忙列队,其中一个军官迎住沙牧丰,请示将军有何军令。
沙牧丰吩咐那军官速备两艘快船,即刻便要触发,言罢回头向汤沫解释道:“杭州水师只有沙船,此船乃内河船,速度虽快,却去不得深海;我等须先到昌国海戍营换乘福船,方能驶往外海。海戍营正受我节制,定会全力配合我行动。”
书到这里,说句题外话。话说宣德初年,大明水军之强端的是独步天下、无人能及,仅水师人数便多达数万,大小战舰计三千五百余艘,因适航水域的不同配备不同的舰型。其大成者,又以沙船、广船、福船最为出名。
沙牧丰所说的沙船,盛行于江浙一带,此船成型于唐宋,方头平底、桅帆众多、船速极快。但因吃水太浅,不宜深海远航,只用于内河运输。
广船多在广东制造,因产地得名,分大、中、小三型,皆尖底长身。船身以铁力木制成,木板之间以铁钉联结,再用麻筋桐油塞紧缝隙,坚固耐蚀。此船吃水较浅、船身狭长而宽度不足,经不起巨浪横拍,故而只在近海使用。
至于福船,顾名思义,为福建所造。福船首尖尾宽,船身宽重,体积巨大。船舱四层、楼高三层,满载时吃水一丈二尺,靠不得浅滩,只可在深海航行。三宝太监郑和数下西洋,舰队便以福船为主。其中宝船最大者长四十四丈、宽一十八丈,仅船底与甲板的木料便厚达一尺。如此庞然大物,非但世界诸国不曾见过,便在中国史上亦数空前。郑和当年率此舰队纵横七海,三十六国闻风而朝,那是何等的威风?
言归正传。却说沙牧丰与汤沫带着一百亲兵,乘两艘沙船驶往昌国海戍营。海戍营位于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