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一鸣坐在志辉新买的奥迪A6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在A市宽阔的世纪大道上兜风。六月的A市本来应该是个凉爽的季节,但今年的气候却十分反常,虽然刚刚六月上旬,但连续几天三十多度的高温,让人感觉突然之间就进入了酷暑,虽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可车窗外还是热浪袭人,两人只好关上车窗,打开空调,虽然比较凉爽,但兜风的乐趣不免大打折扣。“知道吗?”
志辉说:“这条大街的基础就是我干的!”
“你已经说了八次了。”
一鸣不耐烦的说。“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志辉说。“就你这脑袋,以后开车注意点,别找不着家。”
一鸣调侃道。
“没事,只要口袋里有钱,有身份证,到哪都是家。”
志辉对一鸣的嘲讽毫不在意。一鸣嘴里嘲讽志辉,其实内心里对他还是很佩服的。志辉全名叫李志辉,原来只是市医院的一名医生,后来下海经商干起了工程,年纪轻轻就在市里有了几处门市,有了私家车,生活得自由自在。不像自己,二十几岁就做了副镇长,十年过去了,副局长、副主席的转了一圈,还是无法将这个“副”定去掉。年轻时曾经意气风发,一相情愿的以为凭自己的年龄优势、凭自己的才华、凭自己的人品,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只扒在窗玻璃上的苍蝇,前途是光明的,但却没有出路。看着身边一批批和自己同时期提拔的、甚至比自己提拔的还晚的,纷纷在级别、职务上超过了自己,一批批比自己年龄还大的还在作为年轻后备干部重点培养,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早已被组织部门、被领导遗忘在角落里了。
过去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领导说不许跑官买官,就不跑不买,当了几年副职不知道组织部长办公室的门冲哪边开,估计组织部长见他面都不知道他是谁(对这点他道是很有自信)。领导说要加强学习,不断更新知识,增强为人民服务的本领,创建学习型机关,他就努力的学习,先后拿下了注册会计师、注册房地产评估师。
领导说要搞好团结,把集体利益放在首位,他就从来不争不抢,领导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好事都紧着同事们先来。可一次次的干部变动,他等来的不但不是提拔重用,而是由乡镇主战线调到了上下受气的城管局,而后又调到了被人遗忘的总工会。痛定思痛,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失败的根源就在于太听领导的话了,把领导当成了“神”而不是“人”。他记得有一位老领导曾经教导他说:“领导的说和话你还能全听呀?能听一半就不错了!”
当时他还以为那位老领导在开玩笑,现在想起来竟是处身官场的一句至理名言。“听说最近又要动干部了,你没做做工作呀?”
志辉的话把他从飘渺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当然知道最近又要动干部了。当了十几年的领导,这点信息他还是掌握的,况且,这从来不是什么秘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次领导班子调整都会提前一、两个月就有信息传出来,这就是要给你留出做工作的时间。这个时候,正是一鸣心情最矛盾的时候,在官场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做工作的含意,无非就是跑官买官的代名词,他一直不想做这样的“工作”,他一直想凭自己的能力得到领导的常识,但这美丽的想法正像肥皂泡一样在他心中一点点幻灭。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做一做工作,可是一没有过硬的关系,二没有足够的积蓄,况且就是有钱他也不想用在这上面,这也正是他被圈子内朋友们诟病的地方。他也听说过某某人贷款送礼,不但现在身居高位,而且送礼的钱早已收回了不知多少倍。“世间自有公道,付出就有回报。”
他觉得这歌词写得堪称是官场“步步高”的不二法门。可他始终相信没有人花钱买官是为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付出的一定要加倍捞回来,可一不留神捞进监狱那可就不是回报,而是“报应”了。他很佩服那些贪官们的勇气,不要说省部级领导年年有人落马,就是身边的大官小官们也每年都会落马几个,可这些人还是前赴后继,真可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