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人的问题,现在副总中除我而外,最廉洁的恐怕也上百万了吧,他们有的销售不入帐,有的靠虚假报销,有的干脆借款长达十年不还,不了了之,有的直接索贿受贿。当然,如今有的问题,我也存在,并且他们也清楚。虽然最初一身清白,但总不能长久如此,否则也无法在他们中立足。他们要把一个人名声搞坏,就跟把白墙弄脏一样容易。与其别人动手陷于被动,还不如自我先脏,就这么回事。总之,大家心照不宣,互相明白,把握好度,这就叫共同维护集体形象吧……这些事情,其实很浅显……”
“难道数千员工,就无人知晓一二?我希望你拥有一百万财富,但更希望它的来路是大致合理的,不犯众怒的,并且与腐败无关。”
“腐败?什么是腐败?你反感吗?也许三五十年后,我们会感谢腐败,因为它正在帮助我们的民族完成从苍白无力的公有化到生机勃勃的私有化的转变。知道吗?在过去的大锅饭的规范下,大家的财富水平相差无几,如今民族要振兴,大局要求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打破原有的平衡。哪部分人该先富起来?我想除了少数有某种技艺的人、靠祖积聪明经商的人而外,这“一部分人”的中坚力量只能是手有权力的人。只有他们才具备条件,通过腐败肩负起历史使命。所以,腐败是必要的,应该在尽快找个恰当时机把它亮出来。当然,某些没把握住机遇的或没能力的,社会地位低下的,在生活中老感到压抑的人总有股仇富心理,他们常想看权势人物倒霉,一听说某干部受到查处,就高兴得眉飞色舞;一听说某官员被拉下,他们无名的忿懑就会减轻,心情舒畅。因此,在还暂时不能将腐败合法化的时候,偶尔搞几个走得太快的、太诧眼的腐败人员来满足一下他们恶俗的心理,平抑平抑大众情绪,才能保证由公到私顺利进行。为安慰一群庸人,打打个把出头鸟,还是应该的。所以腐败我理解,反腐败我也理解。我的资金不多,且基本是合法的,即使某天有人来查,查到的第一、第二、第三直至第九,怕也轮不到我。”曲商不无感慨地说。
曲羽默然,他感到莫名的困惑:若贺昌有些论,是情理之中,居然曲商也有此论!他勉强点点头,为曲商的精明感到佩服,他愿意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并且他的款项来历是大致合理的。他仍不无担心地说:“我认为你应该尽快跳出泥潭,想想我们当年的贫困,你应该知道是慎重决定该怎么办的时候了。”
曲商望着弟弟,点点说:“我也清楚,有的人,经济上的事一旦入道,就象斜面上的珠子,定不住的,但我不会。”
“如果你能就此反省,你也甚幸,家也甚幸。”曲羽仍然担心地说。
曲商叹一声气,望着窗外遥远的天空,幽幽地说:“现在,我总感到人生短促啊,我曾听说,太阳已经存在了数十亿年,一束光线穿过以每秒钟七百公里转速的银河系,就要十万光年,可我们的生命,只有弹指一挥间,数十年而已……”
“你为什么忽然谈到这个问题?”曲羽问。他对曲商转移话题不解。
曲商没有回答,许久转到别的话题说:“……我有责任,尽快积聚更多的钱,为咱们日后的打点基础,也为家里以前的苦日子作些弥补吧。”
“那你曾以‘不管什么存在都是存在’劝我回老家,为什么?”
“出身寒境的我们,先天不足,外出求索很难。没有关系基础,要么从低贱的活开始干,一步步往上挤;否则就只能在别人面前低眉下气,卑恭隐忍,才能得到稍好一点的人生待遇。我曾看出,那天,你为我在孙浩面前的举措难受,是吗?这样的事儿,我习惯了,我又何尝愿意?这么多年,我就这样,才勉强建立起一张有利于我的关系网。即使人人都象我如此,也未必都能取得象样的成功。有我做完这一切,就够了,你又何必再来?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共同努力吧。”
曲商的话有令人费解的地方,曲羽不知该从何处探究清楚。他说道:“你的成功,一直使我为之感到振奋。我常想,有了你,我们的家就没有失败,没有被完全淹没,不会被竞争淘汰。所以,你更应该有大的决定。我已经离开了后勤服务部,如果你能尽快开办自己的公司,我们凭自己的能力挣,也许我的梦想会找到一个有生命力的起点,我们的目标会实现得更完美。”
“你离开后勤服务部了吗?”
曲羽把原委告诉他,曲商说道:“那好吧,我用不着等中宁酒厂解体,再呆上个把月,我把一些杂事处理一下,就离开。”
从医院出来,回到住处,曲羽碰到专门来找他的革爽,革爽告诉他:“曲哥,真想你,再回来领导咱们,你有办法。”
“来找我不为这事吧?”
不是。曲哥,你和云婕小姐闹别扭的时间够长的了吧,我才知道呢。你行!她已经向你妥协了,对女人就要做到这点。二个小时以前,她来找你,我告诉她说你已经离开了后勤部,她说她等你,一定等你去,有话要对你说。现在她还在后勤部对面的那个冷清的松轩茶庄里,我是受她之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