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并非如想象般那么乐观,随着天色大亮,众人才发现山谷中四面山势嶙峋陡峭,无法攀登,谷中小路坑洼不平、崎岖难行,时有枯木、巨石阻隔,兵士们要边开路,边行军,行进速度立刻减缓下来,好在黄揆的断后人马挡住了追兵,才让黄巢暂时不用考虑后顾之忧,从容指挥队伍前进……
又经历了一番波折,队伍才渐渐通过谷中小路,狼虎谷的出口已遥遥可见,可就在这一瞬间,人们才感到真正的绝望侵袭而来……
狼虎谷外旗幡招展之下,一支人马早已静候此处,从旗号上可以辨认出来,这支队伍是由叛将尚让所率领的唐军……
可想而知,尚让与时溥已经做好了圈套,前狼后虎,把黄巢等人困于绝地,不仅如此,对于黄巢来说,自从出了长安后便连吃败仗,而李克用与朱温之辈又何尝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虎?难道狼虎谷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黄巢虽然不想承认,但却无法回避即将面对的现实……
正在黄巢踌躇之时,身旁的黄恩邺出言道:“尚让与我等曾出生入死多年,在长安时万岁待其不薄,此番狭路相逢,万岁何不规劝一番,请其让开一条生路?”
黄巢闻言,觉得有理,命传令兵向谷口外的唐军喊话……
传令兵依照吩咐,高声道:“我家万岁要见尚将军一叙,可否请尚将军前来答话?”
声音传了出去,谷口外的唐军并无回应,好一会儿,才有人答道:“我家尚将军头痛,在帐中休息,有什么话请派使者来!”
黄巢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琢磨着对方话中的意思,好半天,黄巢才无奈地道:“不知谁可以代朕走一趟?”
将领赵璋向前一步,施礼道:“臣与尚让曾有些私交,愿去为万岁游说!”
黄巢见状,感激地点了点头,又仔细叮嘱了一番,才让赵璋去了。读零零小说
赵璋摘掉佩剑,徒步来到谷口,几名唐军兵士迎了上来,将其带入军中……
黄巢众人虽然心急,但却无计可施,只能故作镇定,向唐军队伍中张望,等待赵璋的消息。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一名唐军兵士来到谷口,把一个锦盒放置于地,高声道:“锦盒内有我家尚大人的答复书简,请取回去观看……”
黄巢赶忙命人取来锦盒,打开观看……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盒中所盛之物,是赵璋血淋淋的人头,旁边则放着一张字笺。
黄巢拿起染血的字笺,展开观看,两行小字清晰可见‘君已穷途末路,死期将至,又何必拉我等趟这滩浑水。眼前之路不通,某念旧情,不忍相逼,请君速速掉头,另寻他路……’。
黄巢当然认得尚让的笔迹,他看罢后,奋力把字笺弃之于地,狠狠地道:“本为兄弟手足,今日又何必落井下石!事已至此,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大齐将士随朕奋勇向前,务必要杀开一条血路!”
走投无路的齐军将士没有办法,只好抖擞精神,各持刀枪,随着黄巢向山口外杀去……
可双方实力毕竟相差悬殊,尚让的唐军又占据谷口有利位置,只凭几千弓箭手的一阵乱箭,便把齐军的攻势压了下去。
黄巢等人迫于无奈,只好退回谷内,可身旁兵士却伤亡惨重,哀嚎之声不绝于耳,黄巢见状,确有些一筹莫展……
黄恩邺包扎好了箭伤,来到黄巢身旁,道:“依照臣看,要想凭借我们这些人的力量冲破唐军的封锁,可谓万难,不如我们趁追兵未至之时,从入口出谷,不知万岁意下如何?”
黄巢点了点头,咬牙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只是……需要有人守住此处,以免尚让的人马杀入谷中……”
一旁的将领严实自告奋勇道:“启禀万岁,臣愿死守此处!”
黄巢闻言,不由有些哽咽,无论是之前的黄揆、赵璋,还是此刻的严实都让他感到久违的同甘共苦之情,那些曾经与众兄弟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的日子仿佛又回来了,黄巢突然觉得走到这一步还有这些人愿意追随自己,可谓死而无憾。
而对于齐军的每一位将领来说,在他们掌握权力,可以肆意妄为时,当然把自身利益、内部的争斗放在首要位置,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则显得不再重要,而当他们从繁花似锦的梦境中醒来时,却发现过去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幻飘渺之物,只有在长年的军旅生活中建立起来的相互依赖、信任的手足之情,才是最真切、最宝贵的收获。过去的义军将士们在黄巢的大旗之下,为了推翻统治者和改变自身的命运而战斗,让他们感到骄傲的是这些看似遥不可及的理想均已实现,而此时此刻,则到了征途的尽头,该结束的时候,人们也许是为了黄巢,也许是为了自己,均要有个交代……
君臣洒泪而别,黄巢带着剩下的人马掉头又往回走,焦急的人群加快了步伐,经历了一番周折,终于回到狼虎谷的入口……让他们感到庆幸的是,谷口处并无唐军拦截,黄巢不敢怠慢,连忙率领队伍出了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