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小路的两旁,是一些疯长的杂草,但都已经枯萎了。在这条黄土小路上,唐宇翔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每当走在这条小路上,他的心中总是充满失落感。父母曾经送自己刚刚来这所学校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希望,来送儿子上大学呢。时间过的真快,五年就这样过去了。可是他虽然毕业了,但却没有拿到毕业证。他承认,在这些年里,他没有努力学习。刚刚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大学里的各种集体活动和五花八门的学生社团,让他眼花缭乱。而且,这座陌生的城市,也不断的在激发他的好奇感。他那时经常和刚刚认识的同学结伴,到城市的中的各个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高中的三年苦读,把他累坏了。这回他要在大学里好好放松一下。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就在一种激动的、好奇的新鲜感中很快的过去了。但他的学习成绩还不错,因为已经有很少人像高中那样的苦学了,当然,一些有远大抱负的人除外。而第二个学期,唐宇翔就和其他同学一样,开始逃课了。逃课成为了老师和同学之间的一种游戏,但学生,永远不可能是游戏的胜利者。最后老师总要在期末考试时,对那些平时逃课的学生施以最后的一击。通常逃课者都会在考试中挂科,然后等待价格昂贵的补考。
在第二个学期,唐宇翔补考了。但不是因为逃课,而是因为他在整个考试期间,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考试。这几乎是出人意料的,在考试前的一个小时,别人都在认真的复习,或者正在复印店缩印复习资料,或者在练习如何在监考老师的眼皮底下掩护小抄。而他,却刚从学校外面的一个网吧里出来,穿过与学校紧挨着的两条街道,直奔考场。他答卷的时候心不在焉,要是以前,他考试的时候一定会心情紧张,即使他准备的很好,也是如此。如同一个咒语,他对考试极度惧怕,更怀有深深的厌恶。他曾经想过,有一天战争开始,教学楼被夷为平地,所有的考试卷都散落在硝烟中,那将是一个多么令人激动的时刻啊。考试对于他来说,更甚于战争。但是,每当他再次面对考试的时候,都难免心情沮丧,有时手脚发抖,嗓子发紧,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他在考试的时候,通常会饮食不振,极少喝水)。但这次期末考试,以前的紧张感消失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考试给他施加的长达十几年的咒语消失了,在他的人生中作为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的考试,突然变得微不足道了。卷子写满了,唐宇翔昏昏沉沉的走出考场。整个学校都在考试,提前交卷的他,站在三面环绕的教学楼中,把头仰向天空,眼眸中一片阴霾。
唐宇翔走在校门外的那条小路上,刚刚在吃火锅时,无意间碰到的那个女生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把路旁柳树垂下来的枯枝折断,“啪”的一声。唉,沈若琳,为了她,整个大学的一半时间,都完全的虚度了。在遇见她以前,自己怎么会相信,一个人可以为爱情发疯呢?在高中的时候,他曾讥讽一个为女生而整天神魂颠倒的男生,而当他在遭遇沈若琳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对于自己未曾经历和体验的事情而妄下断言,是多么的荒谬。那段时间里,他整天如同生活在梦幻之中,一切都打上了不真实的色彩,浑浑噩噩的度日。那段时间有多长?一年,还是两年,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自己简直发疯了。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炼狱,那么在那段时间,就如同在炼狱中接受着痛苦的折磨一样,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啊。炼狱中的烈火,将一颗心不断的燃烧,直到把整个人推向崩溃的边缘。
唐宇翔想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但是,如果沈若琳现在重新回到自己的面前,自己还会像以前那样疯狂吗?或许会,或许不会,但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沈若琳出国已经三年了,可能以后她都不会回到中国了。她即便回来,自己又能对她表达自己的感受吗?以前不行,现在更没有可能。
走过前面的教学楼,就能看见校门了。教学楼里灯火通明,每到期末考试的时候,自习室都会人满为患。无论是寒冬,还是酷暑,都必须强迫自己在拥挤的座位中,几个小时的死记硬背复习资料。那种日子,真的很难熬。现在每个亮着的窗户中,都有几十个学生,昏天暗地,争分夺秒的把手中的复习资料,储存在大脑的暂时记忆系统之中。唉,难道只有封建主和资本家会剥削和压迫,难道现代考试不是对人的一种异化,一种非人道的残忍摧残行为?现代伟大的教育者,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真是“毁人不倦”啊。唐宇翔想到这里,嘴角洋溢出轻蔑的笑意。他走出学校的大门,头也没有回的说:“已经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去了。难得逍遥自在。一月二十日,还是让那些没受够罪的人去拼个你死我活吧。”
唐宇翔的身后,在寒冬的空气中,一些被撕碎的废纸片,随风被吹得四散。,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那是一张研究生考试的准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