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三英既然知道原委,答应帮助焦公礼,又怎会出现在闵子华的宴席上?
池寒感觉敏锐,知道这里边必有问题。
竖耳听去,只听屋里焦公礼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和太白三英几兄弟多年不见,兴致都很高,便邀请他们在金陵多玩耍几日,每天都是笙歌曼舞,饮酒作乐……”
有不少金龙帮弟子恍然“啊”了一声,显然是知道这一段事情。
“有一天我们四人喝酒闲谈,史老大忽说江山易主,大明气数已尽,却有许多武林中人不识时务,组成这样会那样会的兴风作浪,咱哥儿们都是一副好身手,为甚么不投效明主,平定武林乱匪?又说满清兵势无敌,必能整肃江湖,要是我肯投效,他兄弟可在九王爷面前力保。”焦公礼渐渐地语气转为沉重,“我一听之下,登时大怒,骂他们忘了自己是甚么人,好端端的汉族豪杰,竟去投降鞑子,做那不要脸的汉奸?死了之后也没面目去见祖宗。”
袁承志暗暗点头,轻声道:“这人虽是盗贼出身,是非之际倒也看得明白,遇上了大事倒不含糊。”
池寒心里嗤之以鼻,他既来自后世,民族团结和人人平等的思想深重,对于这些胡汉之分并十分不在意。但转眼一看,袁承志的话音刚落,莫说陆高轩这个读书人,便是温青青也都露出赞同神色。
他轻叹一声,知道这实在是大势所趋,自己就算是神仙下凡,也轻易改变不了大伙儿的思想。何况,就算旁人改变思想了,于他自身可没什么好处,何必费那个瞎功夫?
焦公礼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用脚趾头也该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果然他继续道:“我们是十多年的老友,原本吵过也就算了,他们又住了几日,欢闹还如往常,绝口再不提此事,我也没放在心上。谁知这太白三英竟是狼心狗肺,非但不向闵子华解释,反而筹划许久,从中挑拨,大举约人,勾结魔教一事,也多半是他们借势编造的,我可全给蒙在鼓里。”
四人贴着墙壁听到这,种种疑惑总算消解,都是唏嘘,交友不慎,苦果骇人,唏嘘完后才发现腰酸背痛。屋里边却是乱成了一片,众弟子听了这番话个个气恼异常,七嘴八舌,恨不得找太白三英拼命。
池寒忍不住摇头,他们中的佼佼者如焦宛儿也不过二流下阶,那点儿武功,可不够看的。
焦公礼手一摆,面目坚毅如铁:“你们趁着夜色逃出金陵去吧。我死之后,谁都不许起心报仇,只须提到‘报仇’二字,便是对我不住。”
“爹!”焦宛儿叫了一声,扑到焦公礼怀里。这时候她从隐蔽的方位扑出来,屋外四人终于能看到她的正面了,但见焦宛儿仍是那副清秀模样。她刚刚哭过,脸有泪痕,原本眉眼间透出的英气却化作娇弱,惹人生怜。
焦宛儿叫道:“我绝不走!”
焦公礼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沉默不语。焦宛儿眼圈早已是发红,反倒还努力将眼睛瞪大瞪圆,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过了半晌,焦公礼柔声道:“宛儿,你一向冰雪聪明……你跟大家说,我死之后,金龙帮的事,都听副帮主高叔叔的吩咐。”
焦宛儿道:“我这就派人去凤阳找高叔叔来,凤阳还有我们千余弟兄……”
焦公礼勃然大怒:“怎么你还不明白?就算我侥幸逃得一条性命,让成千上百兄弟为我而死,我又于心何忍?”他说一句,焦宛儿眼睛便红一分,到最后,从鼻子到脖颈也都红了起来。
眼泪,早已经不争气地从两颊边滑落。周围弟子看着这场景,都忍不住用襟袖擦拭双眼,鼻子直抽冷气。
“你出去吧。”焦公礼见到那眼泪,声音又复变得柔和,“吴平,你带着他们,连夜出金陵去!”他脸色死灰,语气坚决,教人提不起勇气违抗。这道命令一下,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
吴平颤着嗓子应了一声,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梆梆”地磕起头来,也不知磕了多少下,他当先扭身朝着门口走去,额头一片红肿。其余弟子知道无法留下,也学着那样子,纷纷跪倒一片。
焦公礼背转过身子,面朝墙壁,不向他们再看上一眼。
池寒四人见一众弟子就要出门,赶紧又缩低了身子。只是身子虽然俯下去,仍是微微仰起头,四对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里的情景。
焦姑娘泪流满面,跟着众位师兄师弟,也走到门口。临要出门,她顿了一顿,停步回头,仍不死心道:“爹,难道你除了死给他们看,真的没第二条路了?”
焦公礼叹息道:“如能不死,难道我不想么?唉!这世上,只有那位大前辈能救得我性命,可是这位前辈向来神出鬼没,行踪飘忽不定,一时之间又到哪里去找?”
听到还有一线生机,焦宛儿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脸上露出奕奕光彩来,忙又走近两步,问道:“爹,那是谁?或许我们能够找到他呢?”
焦公礼道:“谈何容易?这位大前辈大大有名,正是当今武林神话,天下五绝之中的‘东邪’黄岛主。”
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