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下午,在嘉靖镇卫生院308病房里,程其凡正在闭目养神。
他旁边的架子上还挂着吊瓶,药通过管道一滴滴无声地进入他的血管,这是主治医生把他扶进病房后又补充的一瓶。
他这种姿势已保持很久。思绪象一团乱麻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上午,当程其凡证实了报纸上的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躲过一劫,是母亲中风的电话让他在就要登机的时候离开了那架即将失事的飞机,他甚至想这是不是母亲有某种特异功能,在关键的时候以中风的办法去挽救儿子的生命。
继而平静下来后,程其凡又有几分疑惑,他不能确定的是自己和妻子是在139名乘客之内还是之外,想到由于被困在山区废县道上,已经有4天没有和外界联系了,他急于想知道答案,急于想告诉大家自己还活着,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小护士打完电话,抓起电话就拨,可是连着挂了几个人的电话都被掐断后,他感到情况严重了。
让程其凡更想不到的是,当挂通张骐的手机时,听到的竟是一阵哀乐和自己的悼词“……享年55岁……”
程其凡再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失去联系4天,家里已经在开追悼会了。
此刻,程其凡思绪越理越无奈。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点“拨乱反正”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想,现在不仅追悼会已经开过,入葬仪式也该完成了,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已经与他告过别了。在大家的意识中,自己已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公民了。
家里人那种猝不及防、痛不欲生的悲痛已经过去,现在正在进入一种理性的悲伤期,悲伤期也许会延续很长时间,这个时候,自己的电话早一点、晚一点过去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
一天的水挂完了,小彭进来给他拔了针,拿着空瓶子出去了。
病房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程其凡的思绪象长江水越过了三峡到了平缓的下游,由湍急到舒缓,没有了漩涡,却更加宽纵。
突然,一个念头从程其凡的脑海里跳出:将错就错。
如果自己将错就错、保持沉默该会是一种什么结果?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
假如自己和妻子真的在那架飞机上,真的遇难了,那后面发生的该是怎样的一幕?现在自己有幸活着,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后事,不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现要就当自己真的在那架飞机上,就当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跟儿子交待,那儿子会怎样接管天讯公司?他有能力做好吗?
这应该是让儿子接手天讯公司、锻炼成长的好机会。等他成为天讯公司合格的接班人后,自己再露面,一切就顺理成章地交接过去了。
还有,自己“去了”,那些昔日的战友、部下会鼎力相助吗?
还有,将来有一天自己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效果,一定是喜剧性的,就象电视剧里的某些情节。
想到这里,程其凡有点想笑。
但他没有笑出来,他看到了旁边床上的董玉洁,如果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她能接受吗?
这时,董玉洁翻了个身,可能是不舒服,又翻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她探起身,拉了拉床头的绳子。
护士小彭跑进来。
董玉洁说:“小彭,帮我把床摇起来。”她已经躺了二天了,此刻很想起来坐坐。
董玉洁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她见程其凡正怪怪地看着自己,以为是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吓人,不由感叹地说:“其凡,我现在是不是很狼狈?”
见董玉洁想说话了,程其凡知道她已经缓过来了,就说:“你现在成了睡美人了。我采访一下,请你发表获奖感言。”
董玉洁笑了笑说:“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没有死在山里,我想我们一定有后福。”
程其凡心想,你如果知道我们还躲过了一场空难,要说一定会有大大的后福了。
下午五点,护士小彭进来量体温,这里虽然是乡镇卫生院,但还算是比较规范的。小彭先看了程其凡的体温表,她说:“39度5,稍微降了点”,又看了董玉洁的体温表:“你好多了,37度8。”
程其凡问:“小彭,这个镇上有卖手机的吗?”
彭玉英说:“算是有一家吧,和修理手机的在一起。款式不多,可能还不太正宗,我们买手机一般都到县城去。”
程其凡问:“县城离这里多远?”
彭玉英说:“二十多公里,每天有两班班车。早上7:30,下午1:00。就是一部车来回跑。你别说话。”她制止正要讲话的程其凡,她正把听筒伸进程其凡手臂的布带里。量完血压,她边收拾东西边说:“你想买手机呀,这几天不行,你烧还没退,不能离开医院。你打电话就到值班室吧,我们都给你开绿灯了。”
程其凡说:“谢谢。”
接下来,程其凡又认真而周密地想了几遍自己的计划,确定可行后,在晚上病区安静下来后,向董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