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过来了。”
“噢,你师傅叫什么?是这儿的主持吗?”程晓凯问。
小和尚摇摇头说:“叫心澄,不是主持,是这儿的当家和尚。”
小和尚走了,一会功夫又提了瓶开水进来:“师傅说,你多喝点水。我叫沙净,你有事就找我。”他和程晓凯熟了,话也就多了些。他告诉程晓凯,自己是怀台镇附近的农民,家里有兄弟三个,他是老二。他父亲原来在煤矿上干活,钱虽然不算多,但加上母亲种些粮食和萝卜白菜什么的,一家几口还过得下去,后来煤矿出事了,父亲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当时小学刚毕业,母亲说三个孩子只能有一个读书,他和哥哥就辍了学,哥哥跟着村上的人外出打工了,他年龄小,就跟着一个远房叔叔到五台山出了家。程晓凯问他还想读书吗?他说不想,在寺庙他觉得挺好的,每天跟着师傅念念经,接待接待来朝拜的人,到年底也能分点收入补贴家用,他就觉得很知足了,比父亲在煤矿上干安全多了。
程晓凯听了不由生出一些羡慕,无所思,也无所欲,每天就这样平静地生活,这也是一种人生。
晚上,房间里的床位住满了,是一群背包客。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着路上的故事,大致是谁不听建议,没有穿护踝的高帮鞋,结果把脚崴了,只好住着根树枝一点一点向前蹭,本来可以当天下山的,却必须住一夜。又说了段不知是真是假的段子,什么几个洋佛教徒晚上在台怀镇闲逛,碰到了白天在寺庙里接待他们的和尚,而且是西装革履的打扮,惊诧之余想搞个明白,就问和尚:“你不是庙里的和尚吗?怎么这样打扮啊?”和尚回答说:“我们下班了,所以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洋佛教徒这才明白,原来和尚也有假的。他们已经在这山上待了一个星期了,见闻多,故事也多,直到夜深了,才在一遍一遍的“睡觉了”“不许再说话”“谁再说话谁是小狗”中慢慢安静下来。第二天,这些背包客下山了,临走,留了瓶感冒清给程晓凯。
连续二天,都是小和尚送“病号饭”给程晓凯。程晓凯也从小和尚嘴里知道了怀台镇的一些事。关于假和尚,他告诉程晓凯有,不过不在庙里,而是在台怀镇上,那些剃着光头穿着僧衣在马路上拉你烧香算命的多半就是。
第三天,程晓凯已经基本好了。他打算下山,就要小和尚带着他,去向心澄道谢。
程晓凯进去时,心澄刚打坐完毕。
这是一个很小的屋子里,硬板床,磨掉漆的桌椅,床尾有个箱子,上面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几件袈纱。
心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有何吩咐?”他的脸色非常平和,找不到世间喜怒哀乐留下的任何痕迹。
程晓凯也双手合十:“承蒙师傅关照,我病已好,今天特来感谢。”
心澄说:“佛说:默默的关怀与祝福别人,那是一种无形的修行。在这个世界上,大众修行即是大同。施主心诚向佛,佛必当相佑。”
程晓凯说:“谢谢师傅。父母仙逝,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愿佛能保佑。”
心澄说:“佛说: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平心面对,不必索取。”
程晓凯双手合十:“父母因一场事故突然离世,我再也没有机会向父母尽孝了,所以走遍五台,为父母超度,只希望能弥补一、二。还请师傅指点。”
心澄说:“为父母超度,孝心可鉴,善哉,善哉。”
程晓凯忧郁地说;“我总在想,他们才五十多岁,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这太不公平了。”
心澄说:“佛说: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着于生灭,心便能安静,而得到永恒。施主父母仙逝,世间轮回,难以释怀则心不能静,心不能静则业惑,不足取。”
程晓凯似有所悟:“我放不下生灭二字,所以心不能静。”
心澄说:“善哉。施主一时为亲情所惑,迷于心,随缘则为上策。佛说“随缘”二字不是得过且过,因循苟且,而是尽人事听天命。”
程晓凯双手合十,躬身道:“谢谢师傅指教。”
在心澄的指点下,程晓凯心宽敞了许多。他决定朝拜过五台后,给父母做7天道场,正式而隆重地超度父母的亡灵,让父母安心而去,而自己则回到自己应该运行的轨道上去。虽然已不能膝前尽孝,但按照父母的愿望接手天讯公司也是尽孝。
程晓凯离开了东台。
这是个晴天,下山的路上因为有了阳光而有了一些温暖,路上碰到几个上山的人,程晓凯给他们指着路。
他想到心澄送他出庙门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佛说:握紧拳头,你的手里是空的;伸开手掌,你拥有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