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命遭到威胁,求生的本能便压制住了恐惧;而当危险散去,血勇消弭,恐惧又会很快地卷土重来。于是,这样才有了“后怕”这个词。
陈奕杰现在才后怕起来。
或许是一瞬间绝地反击爆发出了太多的力量,现在的他只觉得四肢发麻,晃晃悠悠没站稳,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刚才躺着的木板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陈奕杰半晌才开口。
“野狗子。”蒲伟还在打量那枚断牙。
“怎么可能?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存在故事里的怪物,会不会…是一个带着头套故弄玄虚的人?”实际上,不管陈奕杰承不承认,他的内心已经有八成相信了怪物的真实性,而剩下的两成正艰难地以科学和唯物主义思想为支撑,极力否定着野狗子的存在。
“你觉得呢?”蒲伟把那枚断牙放在了陈奕杰手中。“迷信科学,其实也是一种迷信。”
那颗沾着血的尖牙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陈奕杰的手心,从手掌回馈给大脑的感觉来看,绝不可能是假的。
没有语言可以描述陈奕杰此时的心境。如果说之前命悬一线,被迫接受的只是“野狗子”带来的危险,那么此时此刻,那颗真实存在的、怪物掉落的锋利犬齿才真正而彻底地改变了陈奕杰今后对这类事物的看法。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并不是大多数人说的那样,除了科学之外,还有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物存在。比如说,野狗子。那么,《聊斋志异》里记载的那些怪事,真的有可能如同蒲伟所说,全都是真的。
陈奕杰突然觉得自己心力交瘁。倒不是多年建立起来的三观瞬间崩塌带来的挫败感,只是突然觉得原本熟悉的世界根本不是自己原来想象的样子,如此大的信息量,接受起来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你到底是谁…”陈奕杰用沮丧地声音对蒲伟发问。
“你老哥大学时候的室友,你现在的老板。当然,行里的人都叫我——”
蒲伟扬起嘴角显得很是得意。
“聊斋神探!”他说。
十分钟后。
两人并肩站在张大爹家的院门之外。
“这不是张大爹家吗?昨天不是…等等,你是说,怪物在这里?”陈奕杰猛然醒悟。
这边话音刚落,院里群狗的怒吠声就如爆炸一般响了起来。
刚才顺着血迹追赶,进了村子,血迹就断了。蒲伟来到这里,根本就不是循着血迹来的。难道他真的掌握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陈奕杰想到了那张照片中的铁笼。
面对一群暴怒的看家狗,进入院子等同于自寻死路。陈奕杰刚想问蒲伟怎么办,却只觉得身上一凉,看蒲伟的动作,似乎是把什么液体洒在了自己的身上。很快,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烈腥臊直冲陈奕杰的鼻腔,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哇地一口吐出来。
“这又什么东西啊!?”陈奕杰压低嗓音质问蒲伟。
蒲伟将另一瓶液体洒在了自己身上。见陈奕杰发问,他将两个空瓶凑到鼻孔旁分别闻了一闻,然后答道:“我这瓶,是东北虎尿。你那瓶,是非洲狮的,而且是雄狮的。”
陈奕杰先是被蒙在鼓里吃了假死药,然后又不由分说被泼了一身狮子尿,正常的反映应该是火冒三丈——当然,在两人翻墙而入轻松通过“群狗阵地”之后,陈奕杰突然没了脾气。
因为猛兽尿液的气味,那些猛狗一改之前要撕碎一切的态度,变得俯首帖耳一声不吭,终于稍微有了点宠物的样子。
两人刚想敲门,却突然看到室内灯光亮起,门呼啦一下,被屋里的人推开了。
张大爹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柄土制鸟铳,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门外的二人。鸟铳虽然是上个世纪乡民用来打猎的简陋武器,其威力却不容小觑,在这个距离如果开枪,散射出来的铁砂足够让两个人吃够苦头。陈奕杰注意到鸟铳用来击发的火绳已经点燃,这老头子是来真的了。
“张大爷,你这是做什么?冷静,有话慢慢说…”陈奕杰努力稳定着张大爹的情绪。
“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后生仔,来我们山里做什么?这是我们的事,你们插什么手?滚!都给老子滚!老子手里的铳可没长眼睛!”张大爹怒吼道。
“大爷,我很理解你。因为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对吧?”蒲伟虽然双手举起做出头像的姿势,脚步却并没有一点要后退的意思。
蒲伟的话仿佛火上浇油,张大爹面目通红,全身颤抖,声调更是高了一大截:“你知道什么?胡言乱语的后生仔,我叫你滚!”张大爹的枪口对准了蒲伟的头部,情绪极度不稳定的他随时有可能按下扳机,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刘姨根本不是保姆,是吧?帅子也不是你的养子,我没说错吧!她们根本就是你的家人,一个是你的妻子,一个是你的亲儿子!”蒲伟大声说道。
站在蒲伟旁边的陈奕杰心中又急又乱,也许是预见到了蒲伟说出这番话会引发的后果,也许是看准了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