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维业腹中剧痛,举步维艰,这可苦了蒲松龄。耳听府中不远处的动静越来越大了,聚集起来追捕二人的兵卒恐怕不下三四十人,蒲松龄心中如烈火炙烤,半拖半拽地拉上徐维业,朝着人声稀薄的府衙深处遁去。
此番能不能逃脱,说实话蒲松龄心里也没有半点把握,要怪只怪徐维业太爱多事了,如果他不去吃那碗什么劳什子的丸子,又如何会落到现在这般险境?只是当下想这些都于事无补,事已至此,只能全力逃命了。
安陆府虽然不大,这府衙却建得如紫禁城一般,廊道幽深回环,厢房一间挨着一间,一眼根本看不到边。蒲松龄只能回忆起布店伙计笔下的府衙布局图,选了个大概的方向逃跑。
本来在夜色里寂静无声的府衙,此时已经炸开了锅,人声、脚步声、火把燃烧的剌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在院落的墙壁之间往返来回,顿时给人一种这府衙里驻着千军万马的假象。
“哎哟…哎!”徐维业痛苦地呻吟着。
“徐兄,千万忍住!”蒲松龄搀着徐维业,拐过一个转角。
蒲松龄愣住了。
在前方不足三尺的地方,一个獐子头的兵卒一手持刀,一手举着一根火把,正面对面地和蒲松龄四目相接。看来他也是被对方的出现吓了一跳,这才愣在了原地。
蒲松龄很快反应了过来,低吼一声,抬起一脚就踹在了那兵卒的裤裆上。
那獐子兵怪叫一声,一下就双手捂裆倒在地上,哪还有什么还手之力。
继续前行,前方豁然开朗。蒲松龄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处偌大的院子当中,这院子三面高墙,足有三四人高,以两人此时的状态,恐怕无法攀越;院子正中,一间祠堂一般的建筑孤零零的坐落在那儿,除此之外,院子里无遮无蔽,连一棵树都没有,根本没有办法藏身。
按照布局图所示,这里应该是一处偏僻的无名院落,翻过矮墙,就是府衙之外了,再不济,这院子还有一口井,万不得已时也可以脱身。可眼前所见,既不见矮墙,也没有水井,全然不似伙计笔下的样子,难道他记错了?抑或,这是最近才建好的?
这里是个死胡同,待不得。蒲松龄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更糟糕的是,那獐子兵的哀号声虽然不响,却依旧引来了一大群追兵,蒲松龄迅速地侧目一看,身后乌乌泱泱一大群人,来路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这回可真是插翅也难飞了。此时的蒲松龄心中顿时有了鱼死网破的觉悟,一旁呻吟的徐维业也低声说道:“不跑了,不跑了,也该让这帮妖人吃吃苦头了…哎哟。”
蒲松龄心一横,心想就算要和追兵刀刀见血,也不能在这毫无遮护的空地上。他看了一眼那幢孤零零的祠堂,脚上发力,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
万幸的是祠堂大门没有落锁,蒲松龄用肩头一撞,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之所以蒲松龄先前一眼就觉得这是一处祠堂,大概是这幢建筑莫名散发着庄严肃穆的味道。可这门一开,一不见神龛二没有灵牌,甚至连供奉鬼神的蜡烛都没有,室内黑漆漆的,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臊。
这哪会是什么祠堂,简直比马厩牛栏的味道还要难闻。
蒲松龄也没想太多,搀着徐维业往深处走去。脚下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是几级向下的石质台阶,走下去四五阶,蒲松龄只听一声水响,踏出去的右脚脚踝以下都没在了水里,鞋袜早已经被水浸透了。
那水说不出的凉,让蒲松龄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步子也就停下了。
身后不远处,骂骂咧咧的追兵已经站在“祠堂”的大门之外了。有道是绝处逢生,没想到追兵帮了蒲松龄一个大忙。借助着身后的火光,蒲松龄终于得以看清黑暗中的一切。原来在这建筑之内,是一个四四方方水面宽广的浅池,前面不过十步距离的水面下,蒲松龄隐约看到了一个随着水纹动荡的圆形黑影。
黑影上方的水面像是开锅的滚水一样,涌泉微微冲出水面,时而伴随着一串气泡。蒲松龄顿时明白了那是什么——那是一口井!
原来布店伙计并没有记错,这里的确有一口井!
水源源不断地从井口冒出,水面却不曾上涨分毫,看来在人眼不可及的地方,大概还设有若干个出水口,这水池竟然是活水。安陆府衙深处,为何会有这么一幢让人匪夷所思的建筑?听闻一些官老爷痴迷风水之术,难道这是一个能够保佑知府官运亨通的“风水局”?
人声一落,淙淙水响越发清晰。蒲松龄正诧异于身后的追兵怎么突然闭了嘴,侧首一看,那些人一个个都面目狰狞地站在门槛外,却无人敢越雷池一步,他们全都站在原地,一脸紧张地望着水池旁的两人。
难道这里有什么东西,是这群獐头鼠脑之辈所忌惮的?
思索之际,蒲松龄已经摸出了贴身藏着的猪尿泡,准备看准时机一头扎进水面下的井口,继而逃离。这猪尿泡是之前在京城一位手艺人那儿买到的,内部构造不详,只知道大约有个类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