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是与国同庆,还是举国同庆呢?”我站在洗碗台前思索着,“无论是哪个庆,与我都是压力颇大呀。”
“游客多了,我们的顾客也就多了,顾客多了,工资却还是那些。不是三倍工资么,老板?”我不觉多用了力,水龙头的水溅出我一身。
当然,这些牢骚我是不敢对老板倾倒,我只能对着餐余桶诉说。
“碗啊碗,你真三生有幸,有我李大瘪三亲自抚摸着你。把你身上的脏东西洗掉,还你原原本本的单纯。”
可谁给我洗掉我身上和心里的脏东西呢?
老板的儿子(可以简称老子),是个二三十岁的精练的青年。他经常去给“花样年华”送餐,他说,那是有钱就好的地方。
我不明白什么叫有钱就好,不过我却知道我洗碗是为了有钱。
“这是我最忙的一个国庆,一天要卖200份餐。”老子得意而疲惫地说。
“这也是我最忙的一个国庆,一天要洗200套餐具。”我顾影自怜地想。
老子的送餐是一路欢畅的,我的洗碗是点头哈腰的——不是我高,是洗碗台矮。
舍友们都回家了,晚上回了宿舍,不仅是宿舍内安静了,整栋楼都像睡了。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我甚至有一丝的害怕。以前在外面租房子的时候也没这么害怕,每晚回去都穿过一片漆黑的小路,我甚至还有些兴奋。是我怯了么?理想还没有完成呢!
“碗啊碗,你的命运就是粉身碎骨。那些被人囚禁起来当成宠物的碗儿,孤零零的应该是很寂寞的吧。”
一个白嫩的男生用最安静的方式吃完米饭,用最轻柔的声音买了单。那个双眼皮的小眼睛女生一头短发,是他的女友。她牙齿很白,会吹口哨,远比他活泼。
我想,他们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这两恋爱中的旅人让我印象深刻,以至于我洗碗的节奏缓了下来。可我们遇到的大部分人都是说不出帅气或漂亮的,再见了面又很陌生:那就是普通人了吧。
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就只能埋头干活么?他们也是有奋斗目标的吧。
老板往嘴里塞了个红枣,边吃边哼“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两辆消防车被夹在十字路口,动弹不得。好像是因为旅游业太火了,要灭一灭。
“翻身不忘**,致富不忘******。”我想起早晨骑车上班的路上看到的立在清真羊肉馆上的牌子。
是啊,我这条咸鱼何日才能从洗碗台上翻身?何时才能凭一天50块钱的工资致富?
“碗啊碗,我的命运和你一样悲惨!”
我经常思考我与祖国的联系。而此时我大概是明白了,我就像单恋的那一方,永远恋着那个遥远的她。
我是中国人,是为生活斗争的中国人。她是社会主义国家,**是最高理想。而我,一个比普通人还要普通的人,正在为了同老板一样的有钱人共产而努力呢……
几十年前,我们围着大锅吃饭,不分贫富。
几十年后,我们的理想可以实现,不分彼此。
这么说来,现在是最后的忍耐了,就像洗碗台前的我一样——这就快发工资了。
这么说来,到底是“与国同庆”了。
等到那么一天,大家一起洗碗,一起干活,一起出游,一起吃饭,那样的日子可真美妙啊。
朴素的阳光穿过房间,透过后窗,打在后院停着的电动车的反光镜上又射向了它的出发地。
我想,以后应该可以“有经验者优先”了吧。
“嗯,是不是找媳妇的时候,我洗碗的经验也可以优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