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御驾返回京城,元绍还是没有想明白,到底怎么才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扪心自问,收拢人心什么的他也不是不懂,史书上大把大把的例子可以照着抄,关于怎么拉拢臣子,以及怎么讨好后宫妃妾--顺带,后者全部都是祸国乱朝的反面例子。前者……前者好像也和怎么把人弄上手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上这都不是关键了--谁来告诉他,凌玉城怎样的反应,才能算是真正心甘情愿啊!
哪怕索性直说不愿意呢!好过一点都不抗拒,想要他怎样就怎样!
有时候人自制力太强真不是好事。还有太能掩饰自己什么的,这种习惯在领军理政的时候是好事,所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私下相处上还是非得这样,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左思右想,居然完全找不到方向。一直以来,都只有六宫嫔御想尽办法向他献媚争宠的,至于他自己看上哪个人?登基以前请父皇下旨,登基以后自己下旨,一道诏书收进宫里来就完了。谁会在枕边人身上花这种心思,嫌时间不够多么?
还有少年时游历四方碰到的那些,京城青楼所谓卖艺不卖身的花魁也好,虞阳南风馆里当红的小倌也罢,是有个把喜欢搞欲拒还迎那套把戏的--可人家拒也是为了迎,不是当真不愿意啊!
真是……唉。
从来顺风顺水无往而不利,想要的东西没有到不了手的皇帝陛下,第一次深深地纠结了。
无所谓。万般无奈的时候元绍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反正人已经在他身边了,一百年都逃不出去,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想慢慢磨--宁可慢一点,也好过太过鲁莽,到最后反而弄砸了。
从枕上半支起身子,元绍借着熹微的晨光凝视凌玉城酣睡中宁静的侧脸,暗暗叹了口气。这家伙倒是睡得香,一点都没感到身边有个人辗转反侧,想要把他拉到怀里这样那样……还真是够放心的……
那次和杨秋谈完,他一个人在外厢静坐许久,才掀帘入内。进得内间,凌玉城背对着他蜷在被底,呼吸匀净绵长,已经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这是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元绍忍笑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装作啥都不知道。果然凌玉城着实不自在了一段时间,看他的目光都有点躲躲闪闪。几天下来,见他根本都不提起,也就重新放松下来,又每天在他身边睡得人事不知。偶尔睡梦中还能像个裹着蚕茧的蛹一样一点一点地往后蹭,一直要靠到他身上才肯停住。
那,就像现在这样。
酣睡中的人往后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想是觉得背后空落落地有些不惯,微微皱起眉头,伸手向后捞了一把。手背碰到人体才舒了口气,闭着眼迷迷糊糊地继续往后移动。
话说这种睡梦中保持着“卧如弓”的标准姿势,还能一点点往后蹭的神功是怎么练出来的?元绍很是纠结了一把,最后还是决定不抱白不抱,飞快滑回被底,侧过身来环住凌玉城腰间。果然一被搂住人就安静了下来,脸颊在被角上蹭了蹭,气息又一次平稳下去,看上去又沉回了好梦当中。
唉……什么时候,凌玉城清醒着的时候也肯这样让人抱呢?这么一天一天同床共枕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忍不住啊……
对自己哀叹了一声,元绍也抓紧清晨仅剩的回笼觉时间闭上了眼睛。沉沉入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千万要赶在凌玉城之前醒过来然后放开他躺平,不然……出现一些让大家都尴尬的反应就不好了……
皇帝陛下不为人所知的小小烦恼,还没维持到上朝的那一刻就消散殆尽。
事实上,作为一个皇帝,元绍大部分时间还是要放在政务上。尤其是今年,确切来说是从去年秋冬之交开始,随着战俘的投入使用和虞夏赔款的逐渐到位,各地道路、水利设施的建设轰轰烈烈展开,坐在最高处的人虽然用不着亲自下去监工,可好歹也得知道,这笔钱是不是花到了点子上啊。
平时不觉得,各地工程一铺开来,工部的人手顿时紧张。造东西这事儿,闭门造车可做不成,哪里的沟渠需要挖深,哪里的路需要拓宽加固,哪一段需要多少人手多少工具,又从哪里调石头调砖……看着都是些细事,没有专业的人才下去跟着跑,那真是事倍功半。工部从上到下,连官带吏撑死了就那么百十号人,天天跟户部核对预算单子、讨要核发钱款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精力去折腾这些事儿?
“陛下——不是微臣不尽心,微臣手里也没人啊——”
去年冬天做规划的时候,工部尚书就差抓着元绍的袖子当面巾使了。元绍也头疼,按说他科举也开了不少次,秀才举人之类也能抓上一把,但是现要去寻摸这么一帮人还真不容易——上哪去找这么一帮懂得造桥修路挖土方,能独当一面规划工程指挥调度,还得识文断字,能记账、会打算盘的能人四面撒开啊!
指望地方官?别开玩笑了……
这人手还必须快点到位,工部自古别称冬官,说的就是不管道路城墙,桥梁水利,都得趁冬天农闲时分劳作。不趁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