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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尺龙须方锦褥(1 / 3)

生愿同衾,死愿同穴……

凌玉城有些茫然地低下头,视线从元绍开开合合的双唇划过一条弧线,直落到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掌。

元绍的意思,他明白。

即使有些东西想要刻意忽略,刚才那个意料之外的拥抱,和紧密相贴时感觉到的身体变化,也给了他足够的提示。

十年戎马生涯,不管是训练还是行军,总有一群人全都扒光了跳下河去洗澡的时候。都是男人,谁也不会对同性的身体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就算哪个人憋得不行被看了出来,也最多被同袍指着大笑一场,说声“回了城就去窑子里爽上一把”。可是……

一旦冷静下来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当年信誓旦旦说“朕只想要一个臣子”的那个男人,方才的反应,分明是对自己有了别样的心思。

然而,想明白的一瞬间,却没有立刻升起厌恨烦恶的感觉,一如以往无数次,面对旁人的非分之想只想拔剑斩出,用鲜血和生命斩断那些觊觎而贪婪的目光。

并不仅仅因为那是主君的要求所以不可违逆,也并不仅仅因为,那个曾经让自己痛苦了一年多才渐渐放开的,见鬼的皇后身份。

也许是因为两年来每个夜晚的同床共枕?也许是因为雪夜里,暖透自己血脉肺腑的拥抱?也许是因为帮自己调理旧伤时,一次又一次透入肌肤,浸润骨骼经脉的醇和内力?也许是因为只要感到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就可以得到一场安心的好眠?

也许是知道,要得到某些东西,就不可能从头到尾都不付出代价。

这样反反复复对自己说着,几番想要抬头回答,“愿意”两个字却一直沉甸甸地哽在咽喉,心底深处,一片冰冷死寂的空茫,盘旋不去。

……可是,且不说两年以来的关怀情分,主君的要求,难道他竟有拒绝的资格吗?

深吸口气,凌玉城轻轻挣开元绍紧握的手掌,郑而重之地拜倒在地。

“侍奉陛下,是臣的本分。”

伸出去挽扶的双手僵在了半空。

“长生?”

看着俯首屈膝,静静跪在自己面前的凌玉城,元绍张了张嘴,发不出更多声音的口中满是苦涩。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明明亲口说了愿意同生共死绝不独活;明明在那一个炽热的拥抱之后,感觉到自己的欲念也没有逃开;明明满是尴尬别扭却还是靠了过来,看着自己的目光掩不住的担忧关怀……

难道,这样的凌玉城,听到他发自内心的表白以后,不应该是满怀欢喜,不应该是回他以同样炽烈的感动?

却为何用这一跪,将君臣之间的距离划成了天堑。

“本分?”

元绍听到自己轻轻地问。

什么是本分?

相从于地下,仅仅是出于臣子的本分吗?

或者凌玉城是想说,愿意侍奉他--用任何方式、任何手段,不管是在朝堂、在战场,还是在卧室之中床榻之上?

那些被“本分”两个字埋没了的情意——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情意,只是他单方面地会错了凌玉城的心思?

“……罢了。”

看着凌玉城端然长跪的身形,看着他还没擦干的乌发胡乱披在肩头,一滴滴水珠在膝前聚成了小小的一滩,看着他的腰背和当日筵前剑舞方罢、奉剑屈膝时一模一样挺得笔直,却格外显得单薄而寂寥,元绍终于悠悠叹了口气。

“朕不会迫你。——之前的话,就当朕从来没有说过吧。起来。”

摊开手掌递到他面前,可以看到凌玉城微微抬了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掌心,几乎带着沉沉的分量灼烧在肌肤上。元绍耐心地等了片刻,凌玉城却没有立刻起身,反而一仰头,直直看进了他的双眼。

“陛下。侍奉陛下,是臣的本分。臣……是愿意的。”

仿佛害怕他不相信似的,不等元绍接口,凌玉城就急急说了下去:“当年陛下要让臣做陛下的皇后……臣就问过自己,如果陛下……臣愿不愿意。那几天,臣反反复复地想,反反复复地问自己……”

声音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是艰涩,到了末了,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开心底陈旧的伤口,让时隔两年依然没有愈合的鲜血流淌出来:

“如果不愿意,臣当时,根本就不会跟着陛下走。从那个时候开始,臣就一直是心甘情愿的……”

那双乌黑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元绍,眼底仿佛被寒冰封成了死寂,又仿佛燃烧着最炽烈的火焰:

“臣,不敢欺瞒陛下。”

虽然已经从旁人的转述中知道了这件事,可是,站在凌玉城面前,听他亲口讲述那一段相识之初的过往,元绍还是听得心口一阵阵发紧。连呼吸都像是被铁爪攫住了一般,吸进肺里的气息,每一口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

当初曾经是不在意的,他是皇帝,是主君,他只要给出交易的条件,然后居高临下地等待结果。那些煎熬、辗转和挣扎,那些黑暗中仿佛要把身体劈开一样的痛苦,都不是他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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