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不要碰我!”欧仁气不打一处来,捂住胸口又是一次猛烈的咳嗽,老脸涨得通红,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欧勤大惊,不知所措,连忙跪了下来,磕头道:“伯父息怒,原谅勤儿一时鲁莽,险些酿下大错,勤儿恳请伯父原谅,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欧仁好一会儿方才咳定,连忙疼惜地把欧勤扶起来,叹道:“勤儿啊,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下,那不是老欧家男儿本色。我年纪大了,以后欧府的大小事儿还得你拿个主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今儿下午,你确实做得太过。就在一刻钟前,欧平来对我说,王世德老爷,吴继生老爷回家后就一病不起,连蓝城第一名医吴郎中都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吴继生老爷与伯父一向要好,他的堂叔吴郎中还于我欧府有恩!你不搞出人命来,我支持你!可眼下人命关天,你这分明是在造孽啊!”
欧勤眼瞅着伯父只是心病,身体别无大碍,放宽了心,说道:“伯父您放心,进来之前,我已经派小瓶子和欧平给两位老爷送去了一剂药方,保证药到病除,不留病根!”
欧仁看着侄儿无奈地说:“你这小子,做事跟你父亲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能不能跟伯父交一个底,我看你是怎样一个药到病除,不留病根的法子!”
听完欧勤的一通话,欧仁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摇了摇头,说道:“也只有你这歪脑袋瓜儿,才会想到这上面去。养儿如此,你爹在九泉之下也放心了,下次办事,提醒伯父点儿,你知道吗,今儿上午,你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蓝城东,王世德老爷府。王氏先人本为中原富户,清康熙入关前夕,为躲避战火,由中原一带远迁蓝城,通过贿赂官府,在城东一带买下大片田地,经过好几代的打拼,从而一跃成为蓝城四大富豪之一,实力的确不一般。
王氏先人初来乍道,颇受南蛮子的排挤,一般子弟都比较用功读书,清乾隆晚年还出过一任县令,不过由于抱错大腿,把搜刮来的钱财都送给了和珅和大人,雍正朝时受到株连,丢了官职不说,家产还被籍没大半,从而元气大伤。好在后人还算克勤克俭,整个家族才慢慢有了起色,在王世德父亲那一辈终于重回四大富豪排行榜。
王老爷府府邸位于城东南一隅,整个府邸远看显得雍容华贵,近看却有几分颓败。
王世德老爷躺在卧榻上唉声叹气,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一个身材苗条,服饰华丽的女子正在给王老爷喂食,他是老爷的原配李媚儿,是王世德老爷,不对,那时候还叫少爷时,在夫子庙读书那时勾搭上的,为此还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夫人李媚儿眉目含情,柔声劝道:“老爷,你就吃点吧!”
王世德推开了她,双目圆睁,仰天怒吼道:“岂有此理,他欧勤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老爷,你这又是何苦呢?只要留得青山在,何愁东山不再起?!你就往宽里想想吧!”
王世德黯然伤神,拉着夫人的手叹息道:媚儿,不是世德说丧气话儿,今日里受此等屈辱,你叫我如何往宽处里想啊,我怕我这口气上不来,也就离死不远了!”
李媚儿连忙把碗儿往茶几儿上重重一放,凤目含悲,珠泪盈眶,盈盈欲滴,她佯装生气道:“老爷,您大白天的尽说些丧气的话儿,倒长了人家志气,灭了自个儿威风!”
王老爷叹息道:“你是没看到,欧勤那小儿今日里那股子霸气,可直逼他的祖辈欧石了,想报仇,想东山再起,难啊,媚儿!”
“老爷,自奴家十八岁那年委身于你,至今已是近三十载,不管遭遇到何种挫折,从未见你颓废到这个地步!”李媚儿珠泪簌簌落下,只哭得王世德心如刀割。
他拉着媚儿的柔夷哀叹道:“媚儿啊,我死了,你不会去找邓春晓那混蛋吧?!我可为了你把腿都弄瘸了,你可别让我死了后,还让人家看笑话!”
李媚儿俯身抱着老爷,贴着他的脸颊,欧勤的名头他是听过一些的。男人这次遭此羞辱,依他刚烈的品行,无论如何这次都难脱此劫了。“都这么些年夫妻了,你这是说什么话呀?!我李媚儿生为夫君之人,死为夫君之鬼,你若没了,我绝不苟活,来生再做一对快活夫妻!”说到动情处夫妻双双肝肠寸断,相拥而泣。
“别梦依,南风恶,劳燕分飞,情到别时方恨薄,旧梦心头绕”,夫子庙刘老先生的一首《南风恶》还在心头萦绕,抬眼望,却是物是人非。生离死别却原来是这般依依难舍,“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在屈辱面前,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