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诚正式搬走的第二天,阿布在电话里同朱砂抱怨。
——北京的房子好难找。
——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嗯!有院子的,能洗澡,能上网,房租贵点都成。
——不然住我家来?
——好啊!你方便么?
——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当初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谁想第二天阿布真的跑到她家里来了。当时她正在打游戏,他的电话打过来。
——朱砂,我在你家楼下。
——干吗?我又不欠你稿子。
——呵!我来看房子。
——啊?
她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真没想到他竟然把她的玩笑话当真。她拿着手机一边同他聊一边走到阳台上。果然,他正站在她家楼下,冲她挥手。她惊讶地张大了嘴,香烟慢慢从嘴里滑了出去。
阿布并不是来看房子,他提着一大兜的书跟在朱砂后面上楼。当她将房门打开时,他问:“我住哪间?”
她挠挠头,只好将他安排在乐诚的屋子里。
朱砂看着阿布将自己的书一本一本地插进乐诚的书架里,心里忽然难受起来,乐诚真的要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而她却不知道谁可以代替他。
——真的方便么?你父母……
——我爸爸在西安,妈妈早不在了……
——哦!
她看着阿布在房里忙来忙去,最后有点难堪地问:“你现在能付我一年的房租么,我非常需要钱。”
阿布怔了怔,然后说:“好的。”
乐诚走时没有留下任何自己的东西,包括他的电话。朱砂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当他和她说再见时,她并没有追问。这些年以来,他们的爱情谈得很累,他渐渐融入成人社会,而朱砂则坚持着自由写稿的生活。
在人生的道路上,她和他背道而驰,分手是必然的,因此心碎也是必然的。她和他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有的时候,回想起最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却感到甜蜜。
一开始,是相爱的。
深夜打完稿,总是饥肠辘辘。
摸着黑,走到客厅,拉开冰箱时,却发现冰箱已经空空如也。
没有乐诚的日子,寂寞无边。
再没有人会为她将冰箱填得满满的,也没有人会悄悄往她的钱包里塞零用钱。
悲从中来,一个人蹲在冰箱前捂住脸哭泣。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有多久,直到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慢慢将她抱住,恍惚中,以为是乐诚,于是像个孩子一样,将整个脑袋都塞进他的怀中哭起来。
抬起头来,却是阿布那张英俊的脸。他平静地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同情和怜悯。
“对不起……”她窘得要死,抹着眼睛说道。阿布笑了笑,淡淡道:“没关系。”
她急急忙忙站起来,却刚好撞到茶几上,疼得她此牙列嘴,阿布的声音在黑暗中急切地问:“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她一边抽气一边道:“没事,没事。”
终于,他摸到开关,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阿布穿着印有小熊图案的睡衣,站在她面前,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上面有一大片青紫。她听到他的吸气声,接着他回到睡房,过了一会儿又出来,手里多了一瓶红花油。
她怕麻烦他,于是单腿跳着道:“我自己来吧!“
他却把她按进沙发里,在她面前蹲下,一声不哼地将红花油倒进掌心,两掌用力摩擦,直到掌心内燃起红花油刺鼻的味道时,这才抓住她的腿,轻轻揉,将油一点点揉进她青紫的皮肤里,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她有点感动,乐诚从不如此对她。
头顶上亮着一盏叮当猫的灯,将屋子照得亮亮的,空气中到处是红花油的味道。可她却不觉得呛人,她几近享受地闻着这个味道,忽然觉得这一刻似曾相似,仿佛很早很早以前就发生过。想到这里,她不觉得脸红,有点讷讷地说道:“麻烦你了。”
阿布抬起头,看着她,他的眼睛很漂亮,特别是微笑时眼底那抹温柔,让人心安。
“没有。”
“这么熟练,一定常替咖啡涂吧?”她打趣他。他明显地愣了一下,道:“没有。”他沉思了半天才道:“小学时候,曾迷过一阵撑杆跳,作动作时有时会受伤,那时总是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于是就自己给自己上药。”阿布说这话时,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似得特别地向往。
“怎么没能把撑杆跳贯彻始终?”她问他。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失落的神色:“家人不让。”
她叹了一口气,可见富贵人家的孩子也是有诸多烦恼的。终于他将掌心里的药全部推揉进她的伤口中,她感觉到受伤的地方热热的,已经不再那么痛了。站起身,看着他道:“谢谢。”
然后一瘸一拐走进卧室。
看她离去,他忽然低下头来闻掌心中仅剩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