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一大早儿,翠娥就带着两个小丫头来了陶然的绘春园。陶然听得杨妈妈报进来,难免微微有些愣神。
若是有事儿,等她到了松龄堂给老夫人请安再说也不迟啊,怎么倒叫翠娥大清早就赶了来?难不成老夫人有什么话想单独交代她?
杨妈妈不过是进来通禀一声,外带着看看陶然收拾整齐没有。见得红霞已经给陶然穿好衣裳,也服侍着洗漱梳妆完毕了,顾不得打量自家姑娘的神色,便转头出了内室,稍倾便将翠娥请了进来。
“请六姑娘安。”翠娥规规矩矩给陶然行了礼,便笑着告诉她:“老夫人说了,六姑娘今儿不用去松龄堂请安了,六姑娘只管去三太太那里问个安就速速回来吧,我帮着红霞和红罗将六姑娘的衣物收拾收拾,咱们再一同去松龄堂。”
若是别的姑娘搬到松龄堂去,想必还得叫上几个粗使婆子,可六姑娘这房里有什么可拿的?也就是收拾收拾贴身衣物,再将日常惯用的梳妆匣子带上就罢了。
陶然又一次愣了神。将衣物收拾收拾再去松龄堂?
“瞧瞧我这张嘴,学个舌都学不利落。”翠娥见她一副糊涂样子,立刻佯作打嘴。
“是这么回事儿,老夫人说了,三太太的身子骨儿且得养着呢,恐怕没有精力照顾六姑娘,因此叫六姑娘搬到松龄堂去,由她老人家替三太太照顾您。”
要知道这翠娥可是松龄堂一等一的大丫鬟,怎么会学个舌都学不清楚?还不是想替老夫人考量考量陶然,以便瞧瞧她最近这些日子……究竟是有高人背后指点、才刻意对老夫人亲近孝顺,还是处处源于真正的纯孝?
陶然听罢翠娥的解释,方才从糊涂中醒过来一般,笑着出溜下妆凳,“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呀?那就劳烦翠娥姐姐了,我这就去给母亲请安,不出两刻准回来。”
“不知母亲那里……可晓得祖母这个决定了?”陶然忐忑的抬头问翠娥。
翠娥淡淡一笑:“这个不用六姑娘操心,老夫人昨儿晚上已经跟三老爷知会过了。”
一副只要老夫人出马、不用商量任何人的样子。
陶然心头大定。只要不用她将这事儿直接禀给母亲,她就放心了……
走向于氏小院儿的路上,杨妈妈紧紧握着陶然的小手,脸上难掩兴奋神色。自家姑娘竟然入了老夫人的眼,这算不算是苦尽甘来了?
“妈妈先不要高兴太早,还是低头看路要紧。”陶然轻声说道,一边说一边将小路上散碎的石子逐一踢开,“您瞧瞧这路上,到处都是坚硬的砾石,小心硌了脚。”
自打三太太于氏养起了小月子,又被三老爷苏皓下了封园口令,三房这边愈加不像样子了,洒扫婆子也开始偷懒了。
杨妈妈心头一惊。姑娘这是话里有话?
再看陶然却踢起石子没个完了,一派正常小孩很是悠然自得的模样儿,杨妈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掩饰了面上的神色——虽然自家姑娘不是故意说的那番话,还不足以提醒她么?
她若是高兴太早,难免叫人都对自家姑娘又羡又妒呢;尤其是三太太那里,若是以为这是老夫人趁机打她的脸,还不得更不待见姑娘了!
“姑娘也小心些。”杨妈妈微微用力捏了捏陶然的手。
陶然抬头软软笑道:“妈妈最疼我了。”
这话……说得令杨妈妈心里直发酸。按说自家姑娘是个正经的嫡出姑娘,最疼她的不应该是她亲娘么?
陶然此时轻轻拽了拽杨妈妈的衣角,令杨妈妈立刻回了神,抬眼一望,眼前不远处已经是三太太的院门了,往常只在门里头守着的几个婆子,如今却左右两边立在门外。
这是三老爷将自家姑娘要搬去松龄堂的事儿告诉了三太太,三太太又和三老爷吵了起来?
不过好在几步就到了,走到近前再问问也不迟。杨妈妈这么想罢,就挽紧了陶然,微微加快了步伐,不想这主仆二人还没到院门跟前,其中一个婆子就笑着迎上来,先给陶然施礼问过安,便轻声告诉:“三太太不舒服,三姑娘来请安都没叫进门。”
陶然抬头看了看杨妈妈。
她才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儿,这会儿能有什么正经主意呢,还是听听杨妈妈怎么说吧。
杨妈妈也就笑着从荷包里抓出一把大钱塞给那婆子:“谢谢老姐姐提醒了,那我这就先带着六姑娘回去了,等三太太好些了,还请老姐姐差个小丫头子去绘春园报个信儿,我再领着六姑娘来瞧三太太。”
那婆子嘴角儿笑得翘上了天,口中虽然说着杨家妹子太客气了,伸出手来接钱却毫不迟疑,声音也压得愈发低了:“昨儿夜里,三老爷甩了袖子黑着脸走的,三太太屋里扫出了三大簸箕碎瓷……”
杨妈妈听了这话,也就不再多做停留——这唐婆子虽是嘴碎,到底是三太太的人,还是少打听些有用的没用的、早早躲开为妙。
回绘春园的路上,陶然就小心翼翼问起了杨妈妈:“妈妈叫那唐婆子差人来绘春园告诉,岂不是叫人家白跑?翠娥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