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海霍娜特激动,以至于忘记羞涩,太子面南背北,大舅舅在下手,其他皇子在对面坐一溜,毫不起眼的八爷虽然靠窗但只露个侧影,感觉挺瘦挺白没有其他印象。离开玻璃窗后她特别失望,也特别不甘心,趁小舅舅不注意突然杀个回马枪,站在玻璃窗前拿手绢遮脸重重咳嗽一声!
太子爷率领众阿哥来访,多么庄严肃穆的场合,几百号仆人以及太子带来的随从俱都鸦雀无声,谁这么放肆!廊子里的人无不吓得变了脸色,小舅舅甚至躲角落里。而书房里的太子与阿哥们都惊讶地把目光投向窗户,个个面带讥讽,好像嘲笑安亲王府没有规矩,作陪的舅舅们都尴尬地咧咧嘴。但海霍娜根本不在乎别人,死死盯着八爷!
十四岁的八爷正面完整地展现在她面前:个头不高,表情青涩之中还带着稳重,看见她居然腼腆笑笑,露出一口齐整雪白的糯米牙!
女孩子本就早熟,加上海霍娜年长三岁,看见那笑容顿觉心里一痛,她感觉到书房里小男孩笑容的艰难,感觉到小男孩眉宇间淡淡的忧郁,感觉到小男孩浑身流露着罕见的自重,更感觉到小男孩强烈的渴望。刹那间仿佛一道白光照彻了心田,激活了她蕴藏在灵魂深处的激情,如果不是被礼法所束缚,她肯定会冲进屋里,忘情地把小男孩搂在怀里,摩挲他的黑发,温暖他的小手,亲吻他的面颊。
听到小舅舅呵斥,海霍娜深情地望一眼屋里的未婚夫,含泪跑开,从此再也不疯疯癫癫,再也不没心没肺,有空就坐月亮底下默默沉思,甚至喃喃自语,更要命的是居然开始学女红,长这么大她压根没碰过针线,害得舅舅们和姨妈们都以为她魔怔啦。当年中秋前几天,海霍娜不顾羞臊找到小舅舅,递上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料子不错但手工极差,甚至赶不上前门大街的地摊货。
她却西斯底里地道:
“帮我给他。”
说话时紧抿着嘴,全没有少女的羞涩,也没有青春期的娇憨,相反倒像一个深宫的妃子挂念外面的骨肉,虽然没有称呼,但小舅舅马上明白所指,登时有些犯难。中秋大节,去八爷府请安是必须走的过场,但怎么送上荷包?未婚男女私下传递信物,被长辈知道了罪过不小,被外人知道了则传为笑柄,再说八爷会怎么想?一旦凭此认定海霍娜不守妇道,不但姻缘难就,没准还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到时候怎么收场?
这个粗糙的荷包,寄托了一个少女如海一般的柔情,如山一般的寄托,如明月一般深沉的向往。家里上上下下的人早就知道,叫海霍娜做女工比叫鲁智深谈恋爱还难,这个荷包不止花了她心血,也不止绣花时伤了手指,更关键的是海霍娜义无反顾,她突然想爱,而且爱得发疯!
无可奈何的小舅舅最终点点头,默默收下荷包!半个月以后交给海霍娜一幅八爷写的字。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自有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霹雳一声震天响,乖乖隆个咚,这小子居然是朵爱情奇葩!诗并非八爷原创,而是西藏六世达¥赖、诗人仓央嘉措所作,但八爷稍微改动了一下,用“自有”替换了“安有”。作为达¥赖,徘徊在情感世界与佛教世界之间,显然两难,因此他才发问:世间安有两全法?喊出了内心的苦闷与彷徨。而十四岁的八爷却借用此诗明确自己的态度,事业要有成爱情也绝不辜负!作为皇子,事业为何不言而喻,世间自有两全法!响亮而沉着,小小年纪展示了罕见的自信。海霍娜一下子陶醉了,想不到那羸弱的身躯里居然包含地火一般的热量。
在皇子中八爷的书法奇臭无比,可他偏偏以字相赠,寓意当然就是敝帚自珍,含蓄地告诉海霍娜,他喜欢那个手工极差的荷包!皇家婚姻牵扯的利益太多,尤其女方结婚无非挂个虚名,绝大多数不过是形式,当事人无可奈何只好随遇而安,比单身强不了哪去。海霍娜久居王府自然心知肚明,因此一直不敢抱幻想,冒险送荷包也不过是少女的冲动,万万料不到自己真碰上了情种,爱情之火需要对手才能熊熊燃烧,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是命中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捧着八爷所写的诗,海霍娜读了一遍又一遍,先是高兴,后来却热泪长流。默默在心中发狠:
天空是你的家,你要自由的飞,所以放你在红尘中。我却如草,沉默于大地,因爱扎下了根,守着天空,等你归来。爱或者不爱,也许是上天早就注定的缘,只是,我爱你,爱得如此深刻,舍却了所有,等你用心。
两人从此开始互赠礼物,虽然无法谋面情感却与日俱增,比古今传奇小说中的男女主角还热烈,彼此心有灵犀都眼巴巴盼着结婚,完成从灵魂到**的融合。然而好事多磨,西北东南时常有战事,康熙老爷子忙得顾头顾不了腚,一拖再拖直到海霍娜已经变成熟透的果子、八阿哥变成了八贝勒,总算倒出工夫让两个人走到一起。
皇家婚礼岂是等闲?大清朝明文规定,为了促进狗屁不懂的小皇帝与皇后在床上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