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老头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天下剑道,制剑师分为铸剑师和锻剑师两种。而调剂铸剑之法,早已鲜存于世间。现在世上的剑工,大多是锻剑师,称为打铁的铁匠倒也不为过。”
秦辰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打铁还有这么多门道,倒也闻所未闻了。
这小子正经起来倒也人模人样。火老头见他用心记忆,心里十分满意,继续说道:“锻剑之法和铸剑之道,都是源于上古时代。古人最先采用冶融铜汁铸剑,但是,品质更为优良也更难融炼的精铁的出现,导致了铸剑之道的败落。而出现于中平年间的百炼精钢则是宝剑锻造的最高水准,所谓的百炼钢成绕指柔就是巅峰之作。四百年前,天下四分,中州大乱,百炼钢的锻造技艺逐渐失传了,以至于现在的民间工匠想百炼,就得反复加热,折叠锻打一百次,可惜这样的锻冶太费工时,动辄数十年,才得宝刃三五把,但锻造出来的宝剑,和百炼钢相去甚远。”
火老头说着拿起了小桌上一把不起眼的长剑,捏着剑尖用力弯曲,剑身如勾,放开来铿然有声,又如箭弦一般平直,对着旁边木墩上的数十支大铁钉挥剑一削,钉子全部截断,剑锋却纤毫无损。
“好剑!”秦辰眼前一亮,虽然他对剑一知半解,倒也看出了这把剑的不凡之处,端是吹发可断,削铁如泥。
“你小子也就这点见识了。真正的名剑,是有灵魂的,是制剑师将魂魄一起炼入剑中,其过程直可惊天地泣鬼神,制成的剑有剑魂有灵性,称之为灵器。不同之处在于,铸剑师用的是调剂之法,将魂魄与剑汁一起调剂入剑。而锻剑师用的是锻造之法,将剑魄强打锻入剑身。”
秦辰听得颇为向往。铸剑之道,一脉相承,甚至被朝廷列为国家级机密,以至于锻制宝剑的史料,剑师名录,各系的锻造方法,在书籍秘本中的出现不多,可谓是极为禁忌的话题。火老头这番话,让他隐隐觉得自己触及了那道神秘的门槛,自然欣喜不已。
“但以锻造之法锻出的剑,无论剑师花费多大的力气和心血,材质间总会有暗伤瑕疵存在。你且看好了。”火老头将剑斜举在身前,伸出右手中食指轻抚剑身,从后到前,在离剑头三寸处停了下来,反手一敲“铮”看似轻柔的一指,却让其手中剑发出刺耳的悲鸣。
秦辰不得不捂住耳朵,可即使捂着耳朵也不能阻碍那刺耳的剑鸣,只感觉脑中嗡嗡作响,腹中顿时翻江倒海,但却吐不出来,煞是难受。
待得剑鸣声停止,再看那利剑,剑身之上已经布满裂纹,火老头稍用力一抖,剑身就成了粉碎的铁屑,铮铮落了一地。
秦辰头昏眼花地捂住额头,好半天才觉得好受一些,看着地上洒落的剑屑,心里在滴血,败家,太败家了,这败家的老头。这种利剑放在坊市间少说也能值个几百两银子,足够在怡红院喝好一阵子的小酒了。
火老头见他脸上肉疼的表情,鄙视道:“不就是一柄破剑么?不但在淬火时伤了剑刃,还在时节上还受了毒月暗伤,简直就是失败之极,也就是外面那一无是处的老家伙才将会将这种破铜烂铁当宝贝,还好意思拿到我老人家面前显摆,也不知道丢人。小子,你可千万别学这种人,把老祖宗留下的精髓都丢光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一点长进。”
这剑竟然是那老铁匠所制?秦辰惊讶不已,看来人果然不可貌相,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竟然能制出这种利器,也颇为难得了。回头得找这位老铁匠讨要几百柄这样的利剑,武装到秦府的护院马夫丫环,到时候利刃在手,天下我有,打家劫舍,无往不利啊。
秦辰对这老铁匠甚是好奇,诧异地问道:“那老铁匠是什么人啊?”
“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来路,也不知他姓名,你叫他老铁匠便是,他也不会生气。”火老头笑了笑,说道:“不过,从他锻剑手法上看,颇有几分青阳宗的套路。这老家伙的锻剑之术,已是隐有大家风范。”
“青阳宗?”秦辰奇道:“这是什么宗门?”
“洛水之东,有座青阳山,这青阳宗倚山而建,传承数百年,青阳松纹剑,名扬洛水,也算是世间不小的宗门了。”火老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些宗门你都不知道?”
“我从小就没出过远门,对这些修劲练技的宗门世家不感兴趣。”秦辰赧然说道,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脸红。
“小子,世间真正的锻剑高手,不在民间,而在各大宗门世家。你可别被宣城这种小地方滞涸了眼光。”火老头面带不屑,冷哼道:“宣城铁剑,能在中州占有一席之地,并拥有良好的口碑和名誉,并不在于剑有多坚多利,而是灵犀剑的横空出世。宣城铸剑世家,顶多只能算得上是铁匠世家,打造点制式兵器还凑眼,要说制剑,连世间最败落的宗门都不如。”
秦辰汗了一把,宣城两大制剑世家的御制铁剑,在中州大名鼎鼎,除了每年都有成千上万柄送到北原战地,还有无数被慕名而来的武人购走,都颇受欢迎,可在这老头眼里却是一无是处。要知道,秦家立根宣城两百余年,可是连这一无是处的制剑秘法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