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桃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顿时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连忙捂嘴不迭。
谢家的院墙经过十年的风雨侵袭,有些砖石已经脱落,在墙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窟窿。原本谢老爷子打算在过年之前将院墙好好修葺一番,但因为谢晚桃姐妹俩的一场病,事情就给耽搁了下来。好在院墙外还有一片花椒枝叶织成的防护篱笆,上面生满了毛刺,勉强可以挡住那些窟窿,谢老爷子说,这就叫防君子不防小人。
然而眼下,那院墙上却正趴着一个人。离得太远,那人又是背对着他们,委实看不清他的样貌,但从他骑在墙头上,正俯下身子探长了手臂的动作来看,分明是正在偷东西。
“这可真是……”三个孩子面面相觑,谢晚桃抬头望天,嘀咕了一句,“他也不怕扎的慌。”
早桃抿抿嘴唇:“咱要不要逮住他?反正有哥在这儿,咱们用不着害怕他会对咱们不利。”
“是不能由着他胡来。”四郎点了点头,“他的背影瞧上去年龄应该不大,十有八九跟我似的,就是个半大小子。不管他是谁,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现在由着他乱拿咱家东西,要是往后,咱月霞山出一恶霸怎么办?”
“恶霸?”早桃轻笑出声,指着谢晚桃道,“哥,咱们松花坳里最大的恶霸,不就在你身边站着吗?有她在,还用得着你出头?”
“好哇,那我就恶一个给你们看看呗!”谢晚桃大义凛然地一甩头,立刻像只猫一般悄声无息地潜了过去,蹑手蹑脚溜到墙根底下,冷不丁就是一声大叫:“喂,小哥哥,你在这儿干嘛呢?”
墙上的人被她这样一吓,脊背猛地一个颤抖,顿时就有点打晃。饶是坐在墙头,又勉力控制着身体,他却仍是支撑不住,身体一歪便滑了下来,手掌从长满了毛刺的花椒篱笆上蹭过,噗地一声闷响,摔倒在地上。
谢晚桃原本只是想吓吓他,却没想到这小贼竟会心虚到这地步,连忙一步抢上前去想要伸手扶他:“你没事吧?”
那人从地上飞快地爬了起来,抬头有点慌张地看了她一眼,早桃和四郎也一前一后地跑了过来。
直到这时,谢晚桃方才瞧清楚这小贼的样貌。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恍惚比四郎高上半个头,却瘦得可怕,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短褐。那衣裳对他来说显然是太过于大了,套在身上像个面口袋,好像一阵风吹过来,立马就能将他撂倒。
少年长了一张清秀干净的脸,眼眸很亮,只是偷东西被抓了个正着,便难免有些狼狈。他的脸色很苍白,单薄的嘴唇微微有些干裂脱皮,眼睛下一片青紫,也不知是生了病,还是太过疲惫。
少年的身子微微有些摇晃,既不说话,也不打算逃跑,只管垂下眼皮站在兄妹三个面前,双手在身侧松松地握成拳。谢晚桃盯着他看了老半天,蓦地恍然大悟:“咦,你不是住在深山里那个狼崽子吗?”
月霞山深处是一片茂密青苍的松树林,里面有许多凶猛的野兽出没,就算是松花坳里的猎户,因为顾及自身安全,轻易也不会进去捕猎。但就是那么一个处处凶险的地方,却孤零零地住着一个男孩儿。
山里的人们都说,那男孩儿从小便没爹没娘,是被野狼养大的,喝了母狼的奶,便沾染上狼性,极是嗜血癫狂,见了生人,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剥皮喝血,异常可怖。这故事越传越玄乎,松花坳里的女人们夜里哄不睡的孩子,也总不忘说上一句“再不睡觉,狼崽要来抓你了啊”,因此,那个被狼养大的少年,一直是松花坳里很多孩童最为恐怖的记忆。
既然是故事,当然不足为信,谢晚桃记得,前世这少年便来过松花坳里偷东西,被人逮个正着,打了一顿,当时她就在旁边看着,因此记得他的样貌,后来,那少年便不知所踪。这一世,他又再次出现了,还偷到了谢家头上?
听见谢晚桃的问话,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仍是未发一言。
四郎也认出了眼前这个少年,下意识地就将两个妹妹拉到自己身后,攥起拳头大声道:“好家伙,偷东西偷到我们老谢家头上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放聪明一点,偷了些什么,赶紧老老实实交出来,否则,我……我要你好看!”
他这一嗓子喊的是气壮山河,但喉咙里那一丝颤抖却出卖了他。无论拳脚功夫多好,他终究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罢了,忽然遇上这传说中的嗜血狂徒,又岂有不怕的道理?
少年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掠过,终是抬起右手,越过四郎,径直递到谢晚桃面前。
“嗯?”谢晚桃不明白他的意思,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他。
少年依然缄口不言,那条手臂固执地朝前伸着。
谢晚桃犹豫了片刻,便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去,那少年立即将拳头一松,几颗晒干的枣子便掉落到她手心里。
“你……就为了拿几个枣子?”谢晚桃眉尖一蹙。
这人看起来着实虚弱得厉害,说不定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她没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