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氏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容长脸面,身材十分消瘦,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灰扑扑的。论起来,她的年龄和邓氏应当差不多,可大概是因为家里过得贫苦,家累又重的缘故,她看上去比邓氏老了足有十岁,与万氏站在一处,几可以称姐妹。
谢晚桃对李氏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李氏前脚进门,她后脚就跟进上房,紧紧腻住了万氏,攀在祖母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死活就是不肯再离开。
开什么玩笑,如此重要的时刻,她怎肯错过?就是打死也不能走哇!
“你个小滑头,又想弄什么幺蛾子?”万氏如今与谢晚桃说话时,添了些对别的孙儿没有的宠溺,明知她多半是起了什么小坏心思,却也没打算阻止,只偏过头,含笑嗔了她一眼。
“奶奶——”谢晚桃拖长了声音,笑得很无辜,“瞧您说的,我是那种人吗?我不过是想着,前些日子咱家一直有客,我都没机会陪爷爷奶奶好好说说话。恰巧今天,大嫂的娘亲也来了,我就在这儿跟奶奶学学待客之道,莫不是奶奶不待见我,想赶我走?”说着还委委屈屈嘟了嘟嘴。
“臭丫头!”万氏戳了她一指头,便不再理她,转头与李氏寒暄起来,谢老爷子问候了几句,便让女人们在屋中唠嗑,自己晃悠了出去。
“早就想来瞧瞧亲家,天儿太热,家里事又多,就给耽搁了。”李氏盘腿坐在炕梢,将随身带来的竹篮和布口袋都放在桌上,笑呵呵地对万氏和邓氏道,“家里晒了些豇豆、青菜干子,不值啥钱,拿来给亲家尝个味儿。这竹篮子里是早晨起来炖的鱼汤,可新鲜呢!她二婶子眼下还喂着奶吧,可得好好儿多喝两碗这汤,有好处!”
熊氏掀了掀眼皮,极没有诚意地在嘴里含含糊糊嗡隆一声,算是表示了感谢。万氏颇有些责备地瞟她一眼,笑着对李氏道:“亲家总是这样客气,咱们既然结了亲,便是一家人,亲家若挂念闺女,就常来松花坳走动,只是下回,可不要再大包小包地带东西了。”
说着,她又侧过身吩咐邓氏:“咱家厨房里不是还有两块狍子肉?过会子给亲家带回去,还有院子里晒的枣子、蘑菇,也多装一些。山里头的东西,也就是尝个新鲜。”
李氏满嘴里念佛,直说生受不起。
“大郎媳妇,陪你娘回屋坐坐,好好说说话。”万氏淡淡挥了挥手,“大郎下午才会回来,亲家别忙着会山下,今儿就留在家里吃饭。丈母娘来一趟,做女婿的若是连面都见不着,那可太不像样。”
李氏又诺诺地连声道谢,跟着温氏出了上房的门。
谢晚桃也随着众人走了出去,熊氏几步追到她身边,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哼,不就是一碗鱼汤吗,谁稀罕!四丫你瞧见她带来的那个竹篮子没有?满满当当地拎些不值钱的东西来,回头再满满当当拿回去,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就有了着落喽!”
谢晚桃对此不过报之一笑,低声又吩咐了她几句。
因为担心李氏走夜路不安全,这天谢家的晚饭比平日里提早了些,进林子猎野物的谢老大等人刚进门没一会儿,饭菜便上了桌,大伙儿其乐融融地谈谈笑笑,也算是宾主尽欢。
饭后,李氏挎着沉甸甸的竹篮,背着鼓鼓囊囊的布口袋预备回家了。正在这时,谢老二屋中传出一声情感饱满、痛不欲生的尖声呼叫。
“我的金戒指呢?苍天呐,我的金戒指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