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孟清清漫不经心地应着。眼角看到一朵梅花从枝头飘落,悠悠荡荡落在树底,接着又有无数花瓣被风吹散,飘飘扬扬,纷纷洒洒。
呆在这儿也挺好,不用担心江湖中的人的算计,也不用算计别人,有吃有喝,不用为生计发愁。
那宝儿呢?
宝儿,她找了半年也没有寻到他半点儿消息,如今出不去了,又该怎么办呢?
孟清清眨了眨眼,有一瓣梅花落在她肩头,萧凡殷伸出手想帮她拂掉,却又在半途放下,眼中光芒微闪。
“你要是想哭,我可以装作没看见。”淡淡的语气,没有调侃。
“谁要哭了。”孟清清反驳,眼角有些红,“这地方真冷,我要回去了。”
转身跑开,淡绿色衣裙裙角带起风,翻飞了地上缤纷落红。
那抹绿色身影消失在梅林深处,萧凡殷低叹一声,道:“出来吧。”
一紫衣女子从山石后走出,却是冷香紫。
萧凡殷嘴角勾出一丝淡薄笑意,“小时候你就爱躲在暗处听别人讲话,长大了这毛病还是没改。”
冷香紫没有答言,半响道:“你对她太客气了,这样是问不出琉璃宝书的下落的。”
萧凡殷挑了挑细长的眉,“看来湘儿有好法子,说出来让我听听。”
冷香紫眼眸微暗,贝齿咬着下唇,不再说话。
修长指尖抚过瑶琴,叮咚清泠之声滑过琴弦。
“鹿丹王子又来提亲,我应了他。”
冷香紫身躯微震,朱红双唇失了颜色,然而声音却异常坚定,“我不嫁!”
“这次由不得你。”
冷香紫猛地抬起头来,眼眸氤氲,“你是要赶我走么?就像当年赶走陵儿一样,你现在……也容不下我了么?”
“你不用拿陵儿来堵我,那是他自己要走,谁又拦得住。”修眉微皱,指尖轻弹,音调拔高,只听“啪”的一声,素弦挣断。
“是的,是他自己要离开,那现在呢?现在你要赶我走了么,九叔叔?”
九叔叔,这声称谓让萧凡殷心中一颤,眼眸轻合,遮住眼底波涛汹涌,淡淡道:“就和当初陵儿固执离去一样,你若是不想远嫁,我亦无可奈何。”
冷香紫紧咬住下唇,转身离去时泪如雨下。只有他,只有他才会让自己这么失控,只有他的话才会让自己难过,也只有他才会令自己流泪……
落梅似雪,萧凡殷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高堂之上,玄衣帝王端坐龙椅之上,帽前垂下的琉璃珠遮住面容,看不清喜怒。
文武百官垂首肃立,揣度不出高位之人心意,皆惴惴不敢言语,气氛压抑沉默。
玄衣帝王微一抬眉,望向左手前排身着朱衣纹雀官服的官员,道:“李大人,你认为如何?”
被称为李大人的文官出列,略一思量,道:“越南王世子与白彝王私相授受,卖官鬻爵,所贪银钱已近天数,陛下将其革职,流放西北不但不为过,实为明君之举。”
薄唇微勾,凤眸转向右手,“皇甫大人呢?”
皇甫翦伸手擦去额角冷汗,往右后方瞥了一眼,后面那人微微咳嗽,皇甫翦会意,忙上前一步,“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区区一个世子,陛下明断!”
“既然众卿家都没异议,那此次朝议至此为止,散朝!”
玄衣帝王长袖一挥,银线绣的青夔隐约可见。高堂上的帝王起身离去。
文武百官陆续退出朝堂。皇甫翦故意落后一步,磨蹭到墨楚捷身旁,两人一起朝外走去。
“刚才王爷为何……”皇甫翦犹疑道,不明白十八王爷为什么半路改了主意,没让他为越南王世子求情。
墨楚捷二十出头年岁,虽生在天家,一双细长眼睛却透着狡黠世俗。只听他冷笑两声,道:“刚才情形你还看不明白?皇叔这是要素清墨楚朝廷呢,将蛀虫巨蠹连根拔起。哼!依我看,甚至连出兵轩辕什么的都是他的障眼法。”
皇甫翦略一思量,有些明白过来。
半年前大将军张慕泽率兵取道南昭,赴往轩辕。众人纷纷猜测其中原因,更有传言说陛下已经不在涪陵。就是那时越南王世子开始蠢蠢欲动,购买粮草兵器等物。谁曾想,圣宫一道急旨下来,要抄查白彝王府,因为礼部查出十万两银子的亏空。当羽林卫冲进白彝王府时,白彝王刚从睡梦中醒来,一听抄查立刻慌了神,最后在其库房找到一个账本,上面记录了某年某月某日从何处支来多少两银钱,明明细细近百条,涉及官员三十余人,皆位居高职。此后宗人府上奏,皇上朱笔一挥,继续抄查南越王世子府。这次没有找到账本,却发现了一封信件,署名是南夷可汗。没有人知道礼部亏空为什么会去抄查白彝王府,就如同没有人知道那居于高位的帝王为何只是查办南越王世子贪污之罪,并未追究那封明显有通敌谋反迹象的信函一样。
皇甫翦想起那朝堂上高高在上的玄衣帝王,心中一动,脊背上冒出冷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