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轩昂摇摇头，“世事并非那么简单，心安与否，与死人无干。”他睁眼，认真地看着苏婉柠，“若求死者安心，七妹放得下仇恨吗？”
苏婉柠愣了一下，苦笑一声，“如今，仇恨是柠儿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若没有仇恨，便没有柠儿。”
那些伤害与痛苦，也不过幻化成了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理由。
“那恭顺和恋苏呢？府中的姨娘呢，他们不能成为你活下去的理由吗？”苏轩昂追问道。
“能。”苏婉柠抬首看向上头的佛像，那慈眉善目的脸，终究是泥塑的，靠不得。“所以柠儿更不能放下仇恨，因为一放下，就会跌进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到时候，拿什么保佑他们周全？”
她现在也算是清楚的很，再怎么靠别人，也是靠不住的。
苏轩昂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闭眼隐去，又念起了佛。
“大哥哥为了一个去世的人，要将苏家上下置于死地吗？”苏婉柠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自己从小追逐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这个背影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潇洒。
“到了成亲那日，我出来便是，你先去吧。”隔了许久，苏轩昂才轻声说道。
这是他的妥协，正如苏婉柠无法放下仇恨一样，他无法放下肩上的责任，苏家的责任。
即便知道爹爹为了苏家的荣耀葬送了上千条人命，知道弟弟亲手杀了自己外甥，知道这个苏家，几时踩在死者枯骨上才有今日的地位。
他仍旧不敢放下，不能放下。
苏婉柠知道苏轩昂答应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因此并不担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出门去了。
出了院子，一口气压抑在胸口，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这个档口，紫霞跑来了，“小姐，你总算是出来了。”
见她脸色苍白，苏婉柠凝眉，“这是怎么了？”
紫霞拍拍胸口，算是压惊，随后才道：“适才在半道上碰到二公子，奴婢行了礼也不回应，只做他正想事情，可才一转身，他竟然掉进了锦鲤池。”
苏婉柠皱眉，锦鲤池四面围了栏子，苏凌鉴又是个身手矫捷的，怎么会掉进去？
“现在人在哪里？”
“已经上来了，大夫正为他瞧病呢，馥郁带着两位公主在四姨太的屋子里玩耍，奴婢这才过来小姐这里。”紫霞说着，上前来搀着苏婉柠，问道：“小姐，要去看看嘛？”
“许是二哥哥忙坏了，让他先歇息歇息，灵儿也病了，先去看看他罢。”苏婉柠道。
对于苏锦灵，苏婉柠心中还是有愧疚的，毕竟当年他还在襁褓时，自己便利用了他。
来到七姨太的院子，感觉比之前更加华丽，看来这些年她在苏府是如鱼得水，这里头少不了苏瀚海对小儿子的宠爱。
七姨太的贴身丫头紫薇正端了餐盘出来，见了苏婉柠到了院子门口，忙上前来行礼，“奴婢见过柠嫔娘娘。”
苏婉柠示意她免礼，见餐盘上的饭菜冷了，却动也没动过，瞧着那精细的样子，必定是灵儿吃的，“这是给灵儿吃的吗？”
紫薇神色一暗，“小公子这两日总是窝在床上，吃的少，也少有说话。都快把姨太太给急死了。”
“本宫进去瞧瞧。”苏婉柠心里纳闷，眼看着苏家是双喜临门，大哥哥整日念佛诵经闭门不出，二哥哥为着这事弄得精疲力尽，就连灵儿都一病不起，但真怪哉。
七姨太早听得外头的动静，出门迎来，正在门边碰上苏婉柠，就要行礼，被苏婉柠托起。
“眼下四下无人，姨娘何必执着于这些虚礼，不知灵儿如何了？”苏婉柠托着七姨太问道。
“这孩子，如今也不知犯了什么疯魔，整日窝在床上不下来，如何劝也不听。”七姨太带着苏婉柠进了里间，指了指床上的人。
苏婉柠看过去，见床上被褥高耸，显然是卧了一人。“这样如何得了？”
见苏婉柠要过去，七姨太连忙拉住她，“人只要一过去，他便要发疯，半点法子也没有。老爷来看过一次，还险些将他推翻在地，这两日外头又忙，请了两个大夫来，又不让看，想着等婚礼的事情一过，便请了法师来看看，许是中了魔了。”
苏婉柠从不信邪魔，苏锦灵既然还有力气发疯，病的不重，只怕是心病了。
她想了想，便道：“姨娘且先出去，我陪着灵儿说说话罢。”
七姨太知道苏婉柠是个有能耐的，因此便带着丫头离去了。
苏婉柠并不着急过去，只坐在桌边，倒了杯茶自己吃着。
眼看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床上的人仍旧半点动静没有，她才悄悄过去，坐到床边。
被褥下突然闪过一丝光，苏婉柠反应极快，起身闪过，却见苏锦灵手里拽着匕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七姐姐……”待看清眼前人，苏锦灵喃喃唤了一声，落匕首应声而落，身子也软软地跌坐在床上。
那样子，恰似三魂归为七魄附体，整个人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