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帝国天玺三十六年春,晋文帝夜敖,兴无名之师,先后远征北莽荒,西楚地,然连战连败,边陲之地饱受战火摧残,城破家亡,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这场师出无名的战争,最终在板桥城,一座帝国西方边境与世无争的小城,做了了结。
那熊烈的战火升起浓烟,翻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城楼上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沿着城墙滑落,血腥味,汗臭味,散在空气中,刺鼻难闻,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弥漫的浓烟,整个城池都被这原始的搏杀,惨烈的气息所笼罩,最终湮灭……
楚地士卒毫无悬念的掳走了胜利,迎来了大晋议和之臣,仅留下了一地的尸身,还有那挂满城墙和屋檐的晋兵头颅。
原本风景秀丽的板桥城,此时化作了一座死城,幸老天爷怜惜,一场狂风暴雨,三天三夜,浇灭了战火,驱散了浓烟,洗净了城墙,鲜血流进了板桥下的荷塘。
狂风暴雨过后,雨水也并未停歇,化作了绵绵细雨,安抚着这座颤栗的小城。
血色的池塘,搭着错综复杂的板桥,迎着江南般的细雨,承载着无头的尸身,还有那拴着头颅的城墙,这构图略微怪异,景色也显妖异,但这些也不算打紧,至少在有些人眼里,这小城竟还算有那么些味道。
“真是怪哉,这贼老天竟也学会附庸风雅,此情此景倒也算有几分风韵。”城外少年推开残破的城门,打量着这景色,不禁笑骂道。
少年悠悠走进城内,一手牵驴,一手撑伞,脚踩血地,嘴骂苍天,骂骂咧咧的踏进了他边境之旅的最后一站。
“这雨水倒真麻烦。”少年收了纸伞,随手插在驴子上挂着的布袋中,又抬头望了望天,嘴中喃喃说道。
此时没了油纸伞的遮蔽,方才露出少年全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一身月白色道袍,缠绕着黑色纹理,衣摆处的太极图样仿佛是水墨泼洒般,透露着满满的肆意不羁。
一头黑亮的长发用一根麻绳高高束起,露出白皙的脸颊,仔细看去英气十足,但又透着三分女气,竟是比绝大数女子要好看许多。
安插好了纸伞,那少年又走向驴子的另外一侧,把手伸进了另一个布袋,一掏便抓出了一把黄色的符纸,用力的抛向空中,然后被雨水打落在地。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敕救等众,急急超生。”少年撒着符,念着咒,持着手印,踩着步罡,在这小城之中,兜兜转转,片刻后便把符纸挥洒一空。
“无量天尊,小道怕是也帮不了更多了。”少年重新撑起了纸伞,侧身坐在小黑驴的背上,像往常一般,赶着驴子去往小城中最高的那处阁楼。
意料之中的,远远地便望见了那端坐在阁楼之上的身影,黑气缭绕,一丝丝的黑色气流不断地从小城四处被牵引而来,汇聚在他全身,远远瞧着,便知非是善类。
少年骑着驴子悄悄的来到阁楼脚下,左手撑着伞,右手拎起驴子上的布袋,脚尖点地,似是游鱼一般跃然而上,背对着阁楼上的黑衣人,坐在楼顶边缘。
在布袋里翻了又翻,悄悄地掏出了一沓桑皮纸,将它平平的铺在大腿上,又从袋子里取出了一支青竹笔,沾了沾身边的雨水,化开了墨汁,然后便在那纸上挥洒开来,想必是不舍得这景色,要将它绘录下来。
片刻后,少年身后的黑衣人缓缓睁开了眼,身上的黑色气息消失不见,在看见身前静心作画的小道士时也不惊讶,似乎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已是习以为常。
黑衣人起身来到小道士身后,静静的看着他作画,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问道:“你那往生咒真的有用么?苏杉。”
叫做苏杉的小道士突然闻声似乎吓了一跳,歪头夹在颈间的油纸伞也掉下了阁楼,苏杉赶忙将完成了大半的画卷起,生怕被落下的雨水坏了这半天的功夫,转头有些气急的说道:“小尸鬼什么时候真变了鬼了,走路都没声的。”
尸鬼黑衣遮面,全身上下露出在外的,除了一双手,便只有那一对眼了,即便此时带着歉意的一笑,旁人也看不出什么,但苏杉偏能感觉得到,便接着回答他的问题:“老牛鼻子说了,管它有用没用,便是图个心安理得也是值的。”
“呵呵,你这徒弟倒真尽职尽责,但你干嘛一路追着我不放?”尸鬼看着苏杉略有些疑惑的问道。
“哪里死人多,当然是你这炼尸气的小尸鬼最清楚,不跟着你跟谁?”苏杉瞥了他一眼,对于尸鬼会问出这种白痴问题很是诧异。
尸鬼颇为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低头不语,一时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而苏杉静静的看了看他,略微犹豫一下也转过头去,没再搭话,气氛顿时安静得异常,似乎是有什么话题难以说出口,两人都是缄默不语。
终是尸鬼忍受不住这怪异的氛围,咬了咬牙出声问道:“老牛鼻子…,怎么样了?”
苏杉闻言浑身一震,低着头,拨开额头前被雨水打湿的发丝,沉默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