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太阳失去了中天时期的光泽,耀眼的金光在山颠雾气的缭绕折射下,呈现出病态的血红色,好像从壮年一下进入了垂暮,日光在向西偏移的过成中褪掉了圆润的锋芒,仿佛裂开的水煮蛋,臃肿得快要掉下来。
天边的余晖将山麓处的一切都渲染成了淡黄色,晚风微凉,掠过山脊奏出空灵之响,仿佛不经一夏,便直接跳跃至秋天。
夕阳固然美,却也只是黑夜的前奏。
很快,在树叶间,在草丛里,窸窣的声音开始成片地作响;呲啦…呲啦……光芒的死角愈发扩张,一双双沉默的眼睑正在缓缓睁开,夜里的精灵扭动着身躯,将白天的伪装翻到身下。
黑夜将临,光明正在衰退,白天沉寂的一切都将在夜里以另一种方式醒来。
天空之下,断崖之上,直径足有半米多宽的木槿树枝繁叶茂,其中一根枝干向外延伸数米,如同巨手一般,静静地托住似乎正在酣睡的少年。
少年双手环抱,背靠主干,双脚悠哉悠哉地悬空在树干之外,与地面间隔数十米的脚掌偶尔无意识的晃动几下,也会让得恐高的人心惊肉跳。
少年的唇角弧度正好,脸颊泛起浅浅的酒窝,在阳光下低垂的睫毛被染上小麦色,眼睛微闭,瞳孔若隐若现地发散出赤金色的微芒。黑发低垂着,几缕散漫地贴在额头上,头仄歪向一边,写满倦意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沉寂与安宁。
片刻之后,手掌用力挥击树干,树干猛然一震,奈落凭借手掌轰击树干的硬生生的推力,一跃而起。
背影在夕阳中拉的很长很长,额发因风转向,面对将尽为尽的残阳,坚毅却因为眼睛迷惘而略显消瘦的面庞,露出了同龄人少有的哀伤,要知道这个年龄的人可不会有像暮年之人那样望阳哀叹。
奈落站在树干上,树叉极为煞风景的吱呀作响,身体虽然随树干上上下下地晃动,但保持着完美的平衡。
树上的鸟儿,从来不会害怕树枝断裂,是因为他们拥有坚实的、支撑的起自己臂膀。正如同鸟儿相信自己的翅膀——奈落相信自身能够精确地把握住每一次震荡中的平衡点,让身体富有节奏的律动而不会摔下去。
伸了个懒腰,脊柱旋即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源自于筋骨的舒畅感顿时传遍全身,望着远方在暮色中逐渐模糊的聚落,只剩下屋顶折射的微弱光芒可见,奈落在心里念叨:时间差不多够了……
“喝,呸!”右脚往前一步大跨,树干又是一震,以爆粗口的气势猛然将一坨恶心的墨绿色吐出。
“去你****的老天,敢不敢再狠点儿?”中指朝天,奈落放声大骂道。
仿佛真的被奈落的怒吼震慑到了一样,顿时,风忽然停了,叶间窸窣作响的鸟雀闭上了嘴,四散地暮色开始聚拢,不知什么时候,林间飘荡着丝丝缕缕地不知名地黑色雾气,山谷转而沉默不语。
“嗯?”眼珠子皎洁地转了几转,见状,奈落顿时乐开了花,戏谑地笑道“:呵呵,怕了吧?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小人得志便猖狂,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咔”
话音刚落,清晰地一声脆响突兀响起,此时山野寂静,粗壮的树木并排林立,俨然成为天然的扩音器,此时哪怕是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都会被无现放大,要知道,过于寂静会让人不安,而在这种情况下的任何暗示都很容易成为产生幻觉的源头。
但凭借灵敏的感知力,奈落知道那绝不是幻听,应该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吧。于是乎,奈落翘首以待,竖起耳朵看看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以此验证自己精确无误的感知力。
“咔…”
又是一声脆响,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裂响悠久携长,犹如撕开布匹般持续了五秒多钟。
“嗯,”奈落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什么东西?裂——开?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心低细细碎碎地念叨着,沉默的摇摇头,隐约感觉到些许怪异的说不清楚的预感。
“咔”
当第三声响起,一直默默承受压力的树木兀自将不满发泄而出,枝干猛然一震,奈落的身体明显下降了半尺多。
双腿一哆嗦,差点没从树上颠下来,奈落迅速调整重心,稳住了但无法逆转缓慢下坠的身体。
“卧槽!”眉尖一颤,眼珠子咕噜下滑,然后直直地定在自己脚下,从那瞬间凝重且哭笑不得的面部表情可以想象,此时若是没有眼眶的话,眼球恐怕已经掉出来了。
“开个玩笑,不用这样吧?”奈落哭丧着脸,说道。
“咔哒……”树干言简意赅的回应。
像趴着的一条蜈蚣的生长被突兀加快一万倍,之字回环的裂痕直窜而上,瞬间将腕口的树干彻底横断,而那裂痕的起始点正是先前那一掌下去的地方——你******逗我呢?我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啦?奈落瞬间石化,心中数万头草泥马崩腾而过!
虚空中树干仿佛被一股武息凝刀斩断,在断裂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