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扬还记得母亲死的时候,脚上白色的棉布鞋被血水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外面的大雨还在下,噼噼啪啪的打在窗外的树叶上,街旁路灯的昏黄灯光照进来,房间里泛起一层微弱光晕。
张一扬蜷缩在床上靠墙的角落,用被子紧紧的把自己裹成一团,一道突兀的闪电划过,照亮了他惨白惊恐的脸。
夏天的南方,总是在午夜的时候下雨。
妈妈剧烈的痛苦嘶吼声已经停下来,现在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咚!”“咚!”声传来,像是钝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透过墙壁沿着空气直直的射入张一扬脑中,明明很微弱的声音却好像被什么力量硬生生的放大了无数倍的分贝,每一下都牵动着张一扬敏感的神经末梢,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张一扬的心头,连窗外连绵不绝的雷声都变得弱不可闻。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慢慢的变化着,慢慢的消失掉了。
张一扬死死的盯着房门的位置,像是惊恐受伤的幼兽,生怕一转眼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闯进来,这扇门背后,有着他最恐惧的噩梦。
噩梦的根源来自于那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却又不是亲人的男人。
今晚那个男人又回来了,隔着墙壁张扬听到巨响的踹门声,他清楚那是那个男人回家的习惯,已经过了十二点,自己回房间的时候母亲还坐在南边窗户前的藤椅上,从下午开始她就一直坐在那,不知道在看什么,嘴里念念有词的吟唱着,张一扬一个字也听不懂,像是什么古老的祷告语。
今夜雨很大,风也很大,张一扬早早的就关紧了所有的窗户。他怀念起以前的日子,以前这样的天气里母亲总会紧紧的抱着自己,一遍哄自己睡觉一边说着:“男子汉不要怕,不要怕,你快点长大就好了。”
张一扬靠在床头,想让自己舒服一些,熟悉的天气和环境总是容易让人想去过去。
自己也记得不大清楚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很久没有抱过自己了。
张一扬害怕这样的天气,不敢睡,也不敢去打扰她。
直到堂屋里传来巨大的踹门声,男人骂骂咧咧的进家门,紧接着客厅里传来母亲和那个男人剧烈的争吵声,时不时的还伴随着一阵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和东西碎裂掉的声音,他们应该又打起来了吧,隔着墙壁张一扬心想,连自己的房门都被撞了好几次。
张一扬紧紧的把自己缩成一团,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想寻求一点被环绕的安全感,眼里充满恐惧,只有恐惧,眼神一直挂在房间门口,连眨一下也不敢。
没过多久,客厅内打斗的声音慢慢停息下来,一声沉闷的关门声过后,另一个房间传来女人沉闷的嚎哭声,这样老旧的房子隔音效果真不好,张一扬知道这是妈妈的声音。
今夜,那个该死的男人不知道又在用什么方式折磨自己的母亲,张一扬紧紧的捏着拳头。
他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个夜晚,听着这样的声音恐惧着睡着。
大概是今夜有雨外面有闪电雷声很响,所以一直没有睡意。
声音一直在持续着,从最初的沉闷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干嚎,张一扬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对妈妈做什么,但是他很害怕,每次那个男人回来过后,都会给妈妈留下很多伤口,甚至有时候几天都下不了床。
他恨极了这个男人,如果他有机会,一定会为了妈妈杀死他100次。
思绪越飘越远,应该很晚了吧。
“砰!”
“砰!”
......
张一扬是被这样沉闷的撞击声再次惊醒的,刚才他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会,外面房间的嚎哭嘶喊声已经没有了,他不知道这声音从哪来,那个男人走了吗?
外面雨还在下,那声音还在一下一下的传过来,越来越清晰,似乎是很有规律,张一扬不敢开灯,整个房子静的可怕,只有这样的敲击声一下一下的在脑子里炸开来,占据着全部的思绪。
张一扬从未有过一刻有现在这样不安,有什么东西一定在等着自己。
“砰!”
“砰”
声音还在持续着传过来,会不会是妈妈出了事,张一扬越来越不安,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去看看。越想越是害怕,似乎是一下也等不了了,张一扬急急地跳下床就往门外跑去,连鞋子也没顾得及穿。
一直到了母亲的房间门口才停下,水泥浇灌的地板因为下雨的缘故传来刺骨的凉意,顺着脚掌一直蔓延到全身,张一扬只觉得后背一整冰凉,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
像是有人给自己的后背吹了一口长长的冷气,隔着门,房间里的声音更清楚的传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那个男人定是已经走了,就看一眼,就看一眼。”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犹豫了好大一会,张一扬终于定下了决心。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母亲的房门,明明很轻微的动作却像是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