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下雨了。”
秦公公抬头看了看越来越厚的云层,心里默叹道。不由又往屋外的长廊走了几步。虽然已经离太子的屋子很远了,他依然觉得自己的背部传来了阵阵凉气。凉到他的心里。
这一天发生的事,他宁愿从没有发生过。如果可以,哪怕失去现在这个看似位高权重的秉笔太监的要职,回到过去,回到自己原先还是太子府里那个洗马桶的小春子公公的时候,他也愿意。
秦公公自幼净身入宫,因为乖巧,很快就得到了宫中司礼监总管太监的青睐,收为义子,取名小春子,带在身边教导。经过多年耳濡目染的教化,他也逐渐了解了宫中为奴的门道与守则。按说有个十二监总管太监的干爹,他的人生应该也是能一帆风顺的,就算不能子承父业,做上十二监之一的总管太监的高位,但是混个七品的首领太监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谁曾想,新王朱志即位,对内廷进行清洗。他干爹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脑袋和前程一起飞了。秦公公自己苦苦挣扎运作,虽然保住了小命,却被赶出了皇宫,成了当时的礼郡王,现在太子府里一名尚宫监的小太监。
本来送他去郡王府的人只是想让他在郡王府里倒一辈子马桶,恶心一下他死去的便宜干爹,顺便震慑一下反对或者暗地里反对自己的势力。但是这位秦公公却好像祖上积德,没到礼郡王府不久,他的主子朱允文就出人意料的被册封为了太子。册封的第二天,宫里内官监按照皇家的章程,权衡太子府新设的秉笔太监的人选时,因各方势力口沫横飞的争吵,迟迟定不下来。
朱允文等了近一天还是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终于如厕后的他邪气满满的问正要去处理秽物的秦公公会不会写字,在秦公公胆战心惊的表达了肯定的回答后。朱允文哈哈大笑的打断了正跳着脚,争的差点背过气的几位白胡子老太监,指着跪在地上的秦公公说:“吵什么?孤不想再等了!既然你们找不到合适的,孤就自己定一个,就是他了。喂,你把名字报给他们,换了衣服就开始做你该做的事去吧。”说完,就在屋内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大笑着走了,没有再看秦公公那惊喜的变了形的面庞,和几个老太监后悔和肠子一样绿的脸。
从此,小春子公公又变成了秦公公,而且是昊清帝国太子身前的位高权重的秦公公,太子的秉笔太监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于是,各种目的的示好出现了,各种目的的友谊出现了,各种目的的财富出现了……这些都出现的如此突然,但却是如此真实。第一次让秦公公回忆起了他便宜老爸生前给他讲的一句让他永远记住的话——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出乎所有人的预想,从那之后,秦公公不但推掉了眼前这突然到手的一切利益,也没有去张罗着为他的干爹报仇。而是变的更加谦卑,更加的忠诚——在主子面前。那种忠诚和谦卑让所有人都感觉,太子是不是并不是像想象中的那么年幼无知,最起码有识人之明。
在昊清帝国所有人的心中,秦公公都是太子的心腹。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公公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但是当他想到今天下午刚入土城,太子朱允文在他面前说的那一席话,他的后背就一阵发凉,才发觉他原来也和昊清国那些贵人们一样,根本没有看清这个平日里待人诚恳,春风化雨的太子。
“天煞孤星!……不愧是天煞孤星!孤早就知道把他带着没好事,果然不错!更妙的是孤的行辕居然在离永定郡城这么近的地方,被后明国的黑旗军逼入了死地。你能不能告诉孤?这黑旗军是怎么冒出来的?他们怎么能这么准确、这么未卜先知的伏击孤?怎么会这么巧?!怎么会这么巧?!”
“殿下莫急,援军应该很快就能赶到,殿下您洪福齐天,定可逢凶化吉……”秦公公记得自己刚刚应该是这么说的。没想到以前百试不爽的马屁在当时却碰了个钉子。
“援军,呵呵呵……”朱允文的冷笑打断了秦公公的话,“小春子,是你傻,还是你觉得孤傻?如果能等到援军,孤今天就不会和你说这番话了。黑旗军这么大张旗鼓的攻击,根本就把孤视为了囊中之物。如果今天中午不是那个“墨字营”的单梓轩带人回头堵住了黑旗军的攻击,孤现在能不能这样和你说话都是不可预知的……即便如此,今天晚上如果不能突围出去,恐怕后面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朱允文阴沉的眼睛闪烁了几下,过了一会儿,突然充满了温柔的笑意对秦公公道:“小春子,当你遇到一条饿狼,无路可逃时,你还顾的上你身边的小猫小狗吗?哪怕这些小宠物你曾经很喜欢……把张延民召来见孤……”
秦公公想到太子对着自己讲述这些话的时候,那洞悉世情的眼睛、那冷静深沉的语调,那阴冷残酷的笑容,就往前又走了一步。后面屋子里的人哪里像这七年里自己一直陪伴着的那个“白痴太子”?
…………
张延民趴在柳叶城城内一个很不起眼的茅草房中,透过草房千疮百孔的屋顶,看着那乌云密布的天。
草房很旧,旧的甚至能够让人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