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我竟如此之近。
我跪在爷爷的灵堂前嚎啕大哭。这可是我爷爷,我的亲爷爷,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爷爷!但是,我以后却再也见不到他了!从此,我们将阴阳相隔!这,听起来多么可怕,但它居然成了现实!呜呜......
爷爷躺在棺材中,慈祥而安宁。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活一辈子,最后留给后世的,无非也就是个名声。爷爷的一生虽然平淡无奇,但是他却在最艰难的六七十年代,在我奶奶离世后,把我父亲和三个姑姑教育成人。他们虽然都没有大富大贵,但是他们却遵纪守法,不偷不抢,他们出自己的力,过自己的时光。----这是不可估量的成就。
三年了,爷爷已经走了三年了。这三年中,我曾多次梦到过他。我梦到他坐在矮藤椅上,朝我招手,对我说道,阿兴,你放学回来了......
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淌落到枕巾上。纵使爷爷对我管教严厉,那是他盼我成才心切;纵使他在我辍学后,用拐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小兔崽子,但是我知道,他不想让我放弃读书,他想让我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未来,他不想让我像他一样吃苦,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亲人啊亲人,你沐浴在他们的爱中,却总是埋怨他们不懂你,可是,还会有谁比他们更在乎你呢?
第二天上午,我们家便正式忙碌起来。哥哥一大早就开着车,奔县城采购去了,除了所列的清单外,哥哥还买了许多零碎的能用得到的物件。父亲和几个管事的在院子里搭帐篷,扯线,安装喇叭。母亲和嫂子再次整理房间,清空正屋和西屋,腾出摆桌供客人吃席的地方。父亲一大早就把我叫了起来,让我推着三轮车去刘四爷家拉桌椅和餐具。
忙上的人陆续到位,火炉里的火燃起来了,几位厨师也忙碌起来,洗菜、切菜,炸肉、炸鱼、炸丸子,他们灵活的双手飞快地跳跃在案板上。
我家正屋门左边墙上,贴着一张长方形大红纸。大红纸正上方,写着“恳单”二个黑字。恳单上分工明细,从右到左竖写的依次是职责和相对应的人员,包括总管,副总管,接待,采买,记账,厨师,音响,盘手,茶水,馒头,打杂等,少则一人,多则三到四人。
我家屋顶的喇叭,在将近十一点时候响起来,《朝阳沟》选段唱的是既欢快又嘹亮,为我们家带来旺气儿和喜气儿。
今天中午不待客,要专门犒劳忙上的这一帮伙计。今明两天,他们会端茶倒水,里外周全,招呼客人们吃喝玩乐,忙前跑后。
歌舞团在下午三点多到位,总管和领班握手后,递上一包好烟。然后,歌舞团的工作人员把箱子、木板、铁杠等从车上卸下来,开始在我家门口的大路上搭建舞台,一群小孩子们一直围着舞台跑来跑去,凑着热闹。
三周年之中,最重要的,必然是今天晚上和明天中午的待客事宜;最庄重的,自然是祭祀礼拜安排;最劲爆的,非今天夜里的歌舞团活动莫属了。
杂活累活忙了一整天,我都没有闲下来喘口气的机会,直到傍晚从爷爷的坟里回来。
四个小男孩,举着红黄粉蓝四色彩旗,走在人群的前方。彩旗后面,跟着歌舞团的乐手:一个吹唢呐的,一个敲锣的,一个打镲的,和两个吹笙的。再后面,走着抬架子的四位老者,悠哉悠哉的。架子当中,绑着一张方桌,方桌上捆着一座两米多高的五层纸扎灵房,最中间一层站着八位过海的神仙。灵房前,摆着我爷爷生前的黑白相片,装在一个玻璃相框里。相框前放着四碟干果,一叠饼干,一碟鸡蛋糕,一摞苹果,一盘香蕉。
八仙楼后面,紧跟着两排孝男孝女。孝男这排,我父亲站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我哥,我,我侄子,三个姑父,几个表弟。女的那排,打头的是我大姑姑,随后是我二姑姑,小姑姑,再往后是我妈,我嫂子,我侄女,几个表姐表妹。
队伍继续行进着,走在村子里平整的水泥路上。
我曾经就读过的小学,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新盖的学校虽然比以前的条件好,但是学生们的数量却越来越少,好几个年级都出现了“空班”现象。与此相反,镇上的小学占据并整合了全镇最好的教学资源,变得异常热闹起来,跨村上学的孩子们越来越多。
小学的全部时光,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但有一次班会,我至今难忘。那次班会,我戴上了自己期盼已久的红领巾,倍感自豪。我在心底想,我终于可以像电视剧里的革命先烈们那样,为自己心爱的祖国抛头颅洒热血了。
老师说,同学们,这次班会,你们来大胆地描绘下你们各自的理想。
我第一个站起来,大声说道,老师,长大以后,我要当一名伟大的科学家,就像美国的爱迪生那样,为我们国家和全人类,发明出世界上最先进的科技。
我的话讲完后,全班同学集体起立,使劲地为我鼓掌,为我远大的理想鼓掌。那时候的我,斗志昂扬;那时候的我,意气勃发;那时候的我,年少聪灵。
现在想想,还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