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于水,一路平稳。
夜色深沉,江风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自船舱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吹得桌上那盏油灯的火苗不住摇曳,忽明忽暗。
欧平子抱着双臂,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可他那微微颤抖的眼皮,却也暴露出其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几个徒弟被其一声呵斥后,虽然不知道是哪里触了自家师父的眉头。
可也不敢再在他老人家面前晃悠,赶忙各自装模作样的找事去做。
反倒是陈浊和方烈站在一旁,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欧平子方才说的话。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小子,你可知. ..你们那位关大统领,这几日在郡城里又做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几番回味,反倒是越发茫然。
他这两日不是在工坊督造,便是躲在自家驻地里修行,推进诸般技艺进度。
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知道这些。
微微转头向身旁的方烈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小子刚才从珠池里回来,又是富家大少,想来知道的也比自己这个泥腿子多。
可瞧见的却也同样是一脸茫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欧师傅,您老人家这是..晕船了?”
陈浊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开始说胡话。
“晕船?”
欧平子豁然睁开双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好似受到了什么天大的侮辱。
“老夫我年轻时为了寻一块海底沉水铁,曾在外海一片汪洋上漂泊了整整个三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便是那能吞没千料大船的海上龙卷,老夫也不是没看到过!
晕船?呵呵,可笑可笑。”
他没好气的白了陈浊一眼,旋而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股子气焰又瞬间消了下去。
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复杂。
只不过此时看着二人那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欧平子的一张老脸上便又露出几分玩味笑意。“啧啧,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者无畏啊。
一天天的,都不知道自己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同处一地。”
听他这么似有所指的一说,陈浊的眼神顿时变得深邃几分,试探问道:
“欧师傅,您这话是何意?
难道说. ..我们的大统领是在郡城里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欧平子瞥了他一眼,似也是再度回想到了那般的场景,没忍住打了个颤。
随后压低声音,轻声道道:
“大事?何止是大事!简直就是天捅了个窟窿!”
他顿了顿,似是在心里组织语言。
几息时间过后,这才将那天在郡守府邸里所见的这辈子都想不到的惊奇场景,一五一十道了个分明。“你们那位关大统领,当真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杀神!
就在前几日,也就是老夫来的前一天白日。
她竟是不由分说的同郡守借来了郡守府的大堂,随后朝郡城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发了帖子,邀请他们来观礼。”
“观礼?观什么礼?”
方烈没忍住出声打断。
他实在是想不通,关缨有什么事要在郡守府,并且当着郡城所有名流的面来做的。
“呵呵,自然是公然审问了那位南海七大寇之一,【无光天王】晁八方的礼!”
“什么?!”
饶是陈浊早有猜测,可此时听闻欧平子如此话语,亦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头剧震。
他之前就想过关缨在返程途中离奇消失,绝不是闲的无聊出去兜风,而是去寻海寇的麻烦去了。再后来在船上被其召见时,也没看到什么异样,陈浊便以为是这位大统领失手了,白跑一趟。可谁能想到,她居然是藏的如此深,给了所有人这样一个惊喜。
陈浊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到,当关缨带着晁八方出现在郡守府的时候,郡守是个什么样子。
欧平子看着二人那副见了鬼似的模样,心里反倒是平衡了几分。
只觉先前在那千岛湖上被这小子夺去的面子,找回来了些许。
也不自持身份,饶有兴致的同二人分说起来。
“你们那晁八方是何等人物?
四练大成的顶尖高手,纵横南海数十年,便是当年朝廷水师围剿也没能把他怎么样。
可在你们那位关大统领面前,却依旧是不够看的!”
欧平子一边说,一边煞有其事的比划着,好像是当时就亲临战场旁观一般。
“前后不过三刀!这凶名赫赫的晁八方在她面前没撑过三刀!
第一刀破其护体气血,第二刀断其随身兵刃,劲力打碎全身筋骨。
第三刀都多余,只是将其彻底打晕,生擒活捉!”
说着,他吐了口气。
似乎光是回味这般场景,就已经是让他压力倍增。
“而后,更是当着郡守大人和满城权贵人物的面,直接就将那晁八方的首级斩下!
那血.啧啧,溅了郡守大人一身!”
欧平子砸了咂嘴,似乎还有些回味这般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