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撩开,一位身着绯色官袍,面容清瘫的中年官员迈步而入。
目光扫过堂内,自带一股官威。
王主事如蒙大赦,急忙起身躬身行礼,“侍郎大人!”
来人正是工部左侍郎,崔瑾。
他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稳坐不动的秦渊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本官方才在外,似乎听到些争执?王主事,可是你怠慢了秦公子?”崔瑾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王主事冷汗涔涔,“只是秦公子所求批文,涉及朱雀大街百亩之地,干系重大,下官唯恐有违规制,正在细细向秦公子说明章程……”
“哦?是吗?”崔瑾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秦渊,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官方笑容。
“秦公子年少有为,名动京城。陛下赐地,恩宠有加,本官亦有耳闻。”
“只是这工部营造,自有法度,却非本官一人所能徇私。”
他话锋一转,看似语重心长。
“朱雀大街乃国朝脸面,一举一动,多少双眼睛盯着。”
“若审批不慎,出了纰漏,不仅工部难辞其咎,便是秦公子,恐怕也会惹来非议。”
“依本官看,不若暂且按流程来。所需各项文书,一一备齐。”
“本官也可吩咐下去,让他们加紧办理,绝不故意拖延。如此,对上对下,皆有个交代。”“秦公子以为如何?”
这番话,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甚至愿意行方便的架势。
实则,还是拖字诀。
所谓“加紧办理”,前提是那十几项苛刻繁琐,甚至强人所难的文件能“一一备齐”。
秦渊看着这位崔侍郎,忽然笑了笑。
他站起身,并未接崔瑾的话,而是踱步到窗前,望着工部院内枝繁叶茂的古树,悠然开口。“崔侍郎可知,我来自大墟。”
崔瑾目光微闪,依旧保持着微笑,“秦公子乃本届太学院大比魁首,出身之地,自是入世英才之所在。“大墟没什么规矩。”秦渊仿佛在自言自语。
“但有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一一想要什么东西,就得拿出相应的代价去换。”
“或是力气,或是鲜血,或是……别的什么。”
他转过身,眼眸平静地看向崔瑾。
“崔侍郎今日阻我,是觉得我秦渊付不出相应的代价,还是觉得……我比较好说话,可以轻慢?”崔瑾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秦公子,此言何意?本官秉公办事,何来“代价’一说?”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秦渊声音依旧平淡。
“是国师府递了话?是天宝楼许了好处?或是另有其人,觉得我这块地,或者我这个人,碍了谁的眼?”
“让我猜猜……或许都有?”
崔瑾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气转冷,“秦公子,休要胡言!此地是工部衙门,岂容你肆意揣测,污蔑朝廷大员!”
“污蔑?”秦渊轻笑一声,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叩。
“侍郎大人,你说……若此刻陛下问起,他亲赐之地,为何连一张动土的批文都迟迟不下?”“若太后娘娘想知道,是谁在刻意刁难,刚刚帮她解毒的“恩人’?”
“或者,我此刻便去敲响登闻鼓,将这三卷绝学拍得的八百万巨资,连同陛下赐地的圣旨一同摊开。”“就问这满京城百姓,这工部的章程,是不是专门为我秦渊一人所设?”
秦渊每说一句,崔瑾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尤其是听到“太后”与“恩人”时,他眼角更是剧烈一跳,显然知晓些许内情。
八百万巨资……真闹将起来,工部“刻意刁难”巨富兼陛下红人,这名声可不好听。
“秦公子!”崔瑾打断他,声音已带上一丝急促,“你……你到底想怎样?”
“简单。”秦渊走回桌前,手指点在那本厚厚的规章册子上。
“半个时辰内,拿到批文。”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崔侍郎执掌工部实务,这点变通之权,总还是有的吧?”
“当然,我也不会让侍郎大人难做。”
“该有的文书,地契、草图、规划,付大家已带来,皆符合法式。”
“其余邻舍具结、工匠担保等项,后续补上即可,一应匠户,工部看着安排部分。”
“千金楼动工在即,耽搁一日,便是巨大的损耗。”
“我想,陛下和太后,也乐见其成,早日见到京城新增一胜景,而非见到工部衙门前,沸反盈天。”软硬兼施,条理清晰,更将皇帝和太后的大旗扯得猎猎作响。
崔瑾面色变幻不定,死死盯着秦渊。
他确实收了暗示,要稍稍刁难,拖延些时日。
可他万没想到,这少年竟如此难缠,眼光毒辣,言辞犀利,更兼……肆无忌惮!
完全不像个初入京城的少年人,反倒像个深谙官场规则的老狐狸。
沉默,在偏堂内蔓延。
王主事早已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付馨允看着秦渊挺拔的背影,心中敬佩之余,也捏了一把汗。
良久,崔瑾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