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杜誉传（十二）
夜进夜出穿行舟，灯起灯灭元宵节。
与纳兰清雨分别，原本杜誉心想，自己定会不舍，不过这些日子一路走来，他却发现，自己对此事，完全未曾想起她过。
他的心，正如他的目光，早就顺着这河，远到那迢迢的北海去了。
“北海有鲛人，族族俊秀美，海歌浪尖上，对月泪成珠”。鲛人的传说，天眷大陆早有传闻，而鲛人的海歌和鲛人泪，尤为人熟知。杜誉此行，要去寻鲛人泪，他虽不知鲛人习性到底是如何的，他们的泪，又该是不是很贵重呢。他只知道，自己需要鲛人泪，而寻找鲛人泪的第一步，就是先找到鲛人。
他不管前边会有如何怎样的艰难险阻，也不管传说中的鲛人泪真能怎样，这些，他都为之坦然，因为，不是他不想管，而是他管不了。
他只知道，就目前来说，这是一个机会，唯一的一个机会。他要去抓这个机会，直到抓到它，或者它消失为止。
天幕合拢，初夜降下。苍穹曲曲音无边无际，不滴不漏，飘飘荡荡，洋洋洒洒。
凡灯如萤，映河成繁。舟行归岸，闭户飘香。
凡尘元宵，热闹时节，喧嚣穿廊，花灯连街，来往佳人，宝马宽车，川流不息。
是夜，灯起，杜誉，一人，走进这镇里。
转步走过自渡桥，杜誉来到一家正在营业的酒楼。径直入座，呼来小二，随便点了些吃的，而对那些高亮烫金的店名与联对，他却是看也未看。
在家族子弟中，杜誉自小聪慧，读书写文，无一不差，但他也是止乎此而已，并不想深究。
杜誉吃完付了帐，走出店外，转步行入街上行人潮流中，很快就消失了他的身影。
对于杜誉和酒楼来说，这一入一出，只是最最普遍的一幕，酒楼不会记起，杜誉也不会。
“嗨，船家！”杜誉走过了一条街，找到一艘渡船，大声叫住正要上岸的船家。“船家，我要去下游，今晚，你还渡么？”
“什么，要下河去？客官，这个，这个恐怕是不行呀。”船家是个中年的汉子，短袖水服在内，外边则穿了件连体厚重的大衣，一眼便可看出是个水行多年的舟子。
“这位客官，你看。”舟子也大声解释，将手一指，那是自渡桥上游的方向，杜誉听出，那边正人声鼎沸的，看来是聚了不少人。“今日是元宵节！按我们这里的习俗，晚上镇里人都会放祈福的河灯！今晚渡舟出行，怕是会挡了河灯前的神灵，这是船家大忌！”
“而且，客官你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如此可以放松一下的盛会，怎好错过？你不妨就在镇上先住一晚，待明日河灯走远，到时再觅舟下河，也是不迟啊。”
“元宵节？”杜誉轻问，有点糊涂了。想来他一心专于赶路，早把时日给忘了。他转身踮脚远远一看，果然看到镇上两岸对街，已是不知什么时候，行人开始多了起来。他们三五成群，言笑晏晏，形成上溯的人流，去的正是那上游自渡桥处放河灯的方向。
“船家，我有急事，我愿加倍付船钱！你可否通融一下么？”杜誉心急，回头追问。
“这个，客官，不是我不想渡，这个中原因，我已说过..”舟子双手一摆，作了个抱歉的动作。
“三倍！”舟子没反应，杜誉急了，大喊：“十倍！十倍还不行么？”
“客官你别喊啦，没用的。无论你给多高的价钱，今晚，不管怎样，我都是不会出船的！要不，你去问问别人？看看别个会有愿意的么。”舟子答完，自顾上岸系舟去了。
杜誉无法，只好沿岸找船问了一遍，得的答案，却都是一样，无人敢冒着玷污神灵的大不敬，放舟下河。
凡尘之人，眼界虽低，对神灵的敬畏之心，却是坚定。杜誉理解，但他自己原是修者，见识广泛，对鬼神护佑一说，自是鄙夷弃之。眼下寻船之事受阻，他思量再三，却是回头，再次找到了那个舟子。
“船家，我来问你，此番下河到入海口，水路可畅，有无暗礁险石，可有须多加注意之处？”
“嘿，客官你别说！我行舟多年，水路来往不止千数，就觉只混元镇到入海一段，恐怕是这天底下，最最好走的河道了。且不说黑河从这此处直东入海，水缓浪无，单是它没礁没瀑，顺逆皆通的这点，就已经是我等行舟谋生之人，最大的福气了。”舟子系好舟，正入舱收拾东西，听到杜誉又来问话，仍是耐着心回答。
“客官，想必你已经是问过他人，你这桩生意，不是我不想接。要是赶在平日，像这样轻轻松松顺流下河的好事，哪怕是给你打个对折，我也愿意！只是，你非得赶在今晚。哎，今晚是元宵佳节，河灯亮江，人神共庆，恐怕，是没那个人肯愿为你渡船咯。”舟子说完，又劝道：“客官，我就不懂了，你到底是如何急的事情，非得赶夜下河去？客官你也看到了，像元宵这般美好节里，镇上能有这万家热闹的璀璨灯火，可是十分的难得！”
“马上就要到放灯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