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一面高大的穿衣镜,镂空鎏金的支架上雕刻华贵的玫瑰纹,镜面覆盖着紫色的天鹅绒。
穿衣镜成了他的战利品,身后的城堡浓烟滚滚,又一个骄傲的家族在诺德人的战斧下消亡。
每当他忧虑时,总爱揭开穿衣镜,像剥去少女薄如蝉翼的丝衣,露出光洁无瑕的裸&体,透过明澈如水晶的玻璃,他透视自己的灵魂,看到自己的伤痕累累。啊,一,二,三,四……一直数到十九,他数了数胸前的伤疤,十九道!虽然他早就数了无数次。他唯一没受伤的地方是后背,因为他总是挺起胸膛去抵挡长矛和弓箭,逃跑不属于他。
可他最骄傲的后背却布满丑陋不堪的花纹,像一条条恶心的蚯蚓撕咬他的灵魂。啊!他对着镜子里自己微笑。我终于可以摆脱耻辱的花纹,他盯住镜子里的自己,浮光掠影讪然重现。
……
“大人!求求您,发发慈悲吧。给我一点儿吃的吧!我母亲快饿死了。”
“滚!诺德野种!”
皮鞭敲打在男孩的脸上,他感到火炙般的疼痛。斯瓦迪亚的贵族老爷把发馊的面饼扔给饥饿的狗,却用鞭子抽打他的脸,因为他是奴隶的后代!皮靴踩在他的脸上,世界翻转倾倒,一双血红色的恶狗眼睛瞪着他,好像欲吃了他。
第二天,母亲死了,而他还苟活着。
……
“起来吧!勇士!我封你为爵士!”
“为荣耀而战!哈克瑞姆王子万岁!”
“这柄战斧属于你!”
那年他二十岁,他遇见了未来的国王,他成为哈克瑞姆王子的圣堂卫士,多少诺德贵族子弟憧憬的荣誉。接过王子钦赐的战斧。他第一次触摸到精钢锻造的战斧,战斧上镌刻着一行漂亮隽秀的金字,虽然他那时不认识一个字,但他是自由人,他是诺德的勇士!海神奥丁的子孙。
……
“不!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哈克瑞姆陛下!”他被同伴绑缚着按倒在一间密室里,昏黄的烛光在他鼻子前摇曳。
“这是陛下的命令。你是陛下的圣堂卫士,理应作出牺牲!”烛光后呈现一张冷峻的脸,从左眼到右下巴有条长长的刀疤,刀疤脸留着棕褐色大胡子,胡子长得能绑成一串辫子。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张脸。
他不停挣扎,却被学士强行灌下罂粟花奶,他昏迷过去。
第二天醒来,后背已锈满黑色线条。
他只是一把剑,一柄战斧,甚至只是一张擦屁股的纸。
……
“不!不!”他搂着哈克瑞姆国王的尸体,向海神哀哭祈祷,但神没有应答。国王被短剑切开脖子,滚热的鲜血不停朝外涌,流淌到他的手臂上,他能感受到国王的体温。曾经给予他荣耀和地位的国王死在他怀里。
“哈哈哈哈!要么陪先王一起去死!要么效忠我!我是你的新国王!”又是那张刀疤脸,棕褐色的大胡子绑成了一串辫子。
这次,他选择当懦夫。他还是君主的圣堂卫士。
圣堂卫士的荣誉被抛进了诺德大海。
……
于是,他保留了耻辱。
老人木讷站在镜子前,往事在镜子里幻灭,镜子是女巫的道具,它告诉你真相,可是真相往往滴着血!他挥舞战斧,砸向镜子,这一次,战斧没有落空。“哐当!”镜面碎成尖锐的玻璃片,只剩镂空鎏金的玫瑰纹支架,镜子像支离破碎的少女。嗬!我就是蹂躏少女的野兽呵。老人自嘲。
他从破碎的镜片里察觉自己身躯扭曲变形,丑陋不堪,强壮的胸肌早已塌陷下去,苍白枯萎的瘦脸堆满老人斑,头发像掺杂灰尘的雪。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他笑得很沙哑。他在嘲笑自己呢,还是嘲笑镜子?
“砰砰砰!”又有人敲门,但这次敲门声毫无节奏,粗鲁而烦躁。风暴如期而至。
“滚进来吧!我还没死呢!”老人扯起嗓门喊道,他说完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寒风吹得壁炉里的火不停颤抖,一个身穿铁甲的卫士踱进屋,十多个穿煮沸皮甲的诺德武士尾随其后。卫士的铁靴踩在地板上,像铁锤敲打犯人的头骨,冷雨顺着铁靴的边缘流淌到地板上。卫士的胸甲上雕刻银灰色北海渡鸦,腰间别着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战斧。他是一名圣堂卫士,圣堂卫士摘下鸦翼盔,朝老人行礼:“哈罗恩老爵士。深夜拜访,非常抱歉。”
“说吧!别废话啰嗦!”老人紧握战斧。
圣堂卫士盯着战斧,连忙重新带上鸦翼盔,说:“我毫无恶意,陛下邀您入宫。请您先把战斧放下好吗?大人。”
“哈哈哈哈!”老哈罗恩大笑,他再次弯腰咳嗽,把战斧丢到圣堂卫士的脚下。“别害怕!它若想杀你,你带上狮子的头盔也没用。”
圣堂卫士的鸦翼头盔下传出瓮声瓮气的话:“很好!老爵士,外面准备好了马车。”
老人暗想,鸦翼头盔下的小子大概脸红成了猴屁股,哼!篡位者把圣堂卫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