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脸上却是一副受用之极的样子【娴墨:忍性大。真高手。】。笑道:“呵呵呵呵。借侯爷吉言。老夫这病若真能‘到头’。那便是拜侯爷所赐啊。”
常思豪笑道:“阁老说到哪儿去了。您这身系天下。可不是您一个人的身子【娴墨:此身是谁身。】。病也不是您一个人的病【娴墨:是谁病。】。那满朝文武、大明子民都眼巴巴地盼着呢。这杯驱寒酒要真是起了效。那可是‘天下之福’啊。”说话时拿食指有意无意地横在鼻子底下蹭着人中。
这颇像郭书荣华的姿势作派。徐阶自然熟悉。如今是朱家天子。东厂天下。这“天下之福”四字。似乎隐约暗示着某种阵营。他心里咯噔一沉。神思便不由自主地往别的方面飘去。【娴墨:徐阶思维飘处。恰非读书人思维应去处。反要在谁身谁病上着落。在大鳄活蛆中着落。在家国国家中着落才好。大明黑洞可不是一杯葱汁、半碗羊汤可填满的。】
常思豪见他微有点儿动作。脖颈衣缝便叭叽叽地响。汗衣潮泞得像老太太的馊裤裆。却仍是这般稳定从容。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起他來了。琢磨着还得加把力气。便托起杯闲闲地道:“皇上。到南方走这一趟。我对古田的事也有了些了解。”隆庆精神一振:“哦。说來听听。”
常思豪道:“韦银豹不过就是个农民。手下的人也大多是穷人。他们在古田能聚众十万。搞这出这么大声势。沒有财力物力是不成的。广西周边尽是些苗獞蛮民。农耕并不发达。很多还在靠狩猎为生。哪來的钱呢。”
古田方面的壮大。背后有聚豪阁在支撑。这一点隆庆和徐阶心里都清楚得很。但隆庆要用徐阶治国。不想在这个问題上纠缠得太深。自打三君大闹东厂之后。徐阶也一直想撇清与聚豪阁的联系。所以两人听得明白。却都不來搭这个茬儿。
常思豪却也不提聚豪阁的事。眼神从两人脸上收回來【娴墨:收的是神。而非目光。大有区别。收神是不再往深了品二人表情。收目光。则是转开眼了。那样反显话中藏话。在徐隆二人看來。意味将大不一样。有些人编瞎话骗人时。喜欢直勾勾盯着对方看着说。这就是在内部建墙。怕人家识破打破。反成不美。】。道:“据我的查访。他们有一些大的财东在支持。这些人原來都与倭寇往來甚密。干的都是走私犯禁的勾当。自打俞大人、戚大人平灭了倭寇。这些财东富户便断了暴利的來源。对朝廷也很是不满。因此便暗暗资助韦银豹。希望古田起事。让南方再度乱起來。这样他们就可从中牟利。【娴墨:半虚半实。况味隐约】”
这话有些恍惚。徐阶却听出背后藏着些比葱姜蒜还呛人的味道【娴墨:明点。这才是真点題处。先实物后象征。虚实互补。】。隆庆沉了面色:“当初倭寇横行之际。便是这些人在大力掩护支持。清剿倭寇之后他们消踪匿形。其实仍是贼心不死。正所谓沒有家贼。引不來外鬼。这些祸患看來还是要连根挖起。一体肃清为好。贤弟。你既然查知了此事。可有些具体的眉目。”
常思豪不经意似地瞄了眼徐阶。道:“这些财东大多聚集在江东江北一带。我在回京路上。已经抓到了两个主要的嫌疑。”
徐阶一听这话。就觉体内里有些地方在绷紧。微微一笑道:“恭喜侯爷又立大功。不知这两名罪犯供出些什么。”
常思豪道:“罪犯还说不上。只是有这个嫌疑【娴墨:荡开一笔。六成计在此。】。人嘛。我已经交在东厂手里。他们尚在寻查证据。至于将來是否能定罪。却也难说。不过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來看。这些人背后必有朝庭重臣撑腰。事情倒不大容易查办呢。”
隆庆沉沉地“嗯”了一声【娴墨:已会心了】。道:“盗匪作乱。商人谋财。皆须有官员相护。方才顺风顺水、无往不利。徐阁老。当初父皇遗汝予朕。是如先主遗孔明与刘禅也。朕为人驽钝。在政务上勉而无功【娴墨:这懒鬼也敢自加一“勉”字。】。人事方面也毫无建树。这满朝文武你最了解不过。在这件事情上要和荣华通力合作。务求办得妥帖。但有奸佞误国者。不要姑息才好。【娴墨:会心却仍用徐阶办此事。恰是隆庆高处。】”
徐阶听出这话有点重了。赶忙起身道:“朝中有奸佞助逆是老臣的失职。此次一定配合东厂严查到底。以报我主龙恩、先帝知遇之德。”
常思豪笑眼瞥來。挑起大指:“家贫出孝子。国乱显忠臣。【娴墨:笑死。分明前实后虚。尾句才是陪的。“笑眼瞥”便是线头。此言非赞其忠。是笑其头顶戴白布。像个大孝子也。孝是孝谁。孝皇上。小常是皇上御弟。则又成老徐之叔公矣。小常别去说相声。一说耍的全是伦理哏。满口郭纲范儿。】”举酒道:“來。阁老。我再敬您一杯。”【娴墨译:來。大侄子。跟叔公干一个。】
散了宴徐阶披着狐裘回到府中【娴墨:妙在一路不脱。真老戏骨】。三儿子徐瑛迎过來一瞧。登时愣住了:“爹。您这是发的什么癫。怎么大热天倒把这东西披上了。【娴墨:这还用问。当然事出有因。脑残真沒的治了。】”徐阶默不作声【娴墨:多半又在想那句“仇成父子。债转夫妻”。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