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的等待似乎可以加快时间的流逝。胤祉这天早晨迈出帐门,就在低头的瞬间，猛然发现仿佛昨天还是白雪覆盖的冰原，今日已经成了鹅黄嫩草覆盖的柔软土壤。
北地冰封的河流,到底是在四月的熏风中，消融成了奔流的春水。
驻尼布楚清军大营中的气氛因为春天的到来而变得愈来愈紧张。萨布素最开始将侦查骑兵队探哨的范围扩大到了勒拿河中上游大部分领域，后来,则拓展到更远，几乎已经到了雅库茨克城的附近。然而多天打探下来的结论是：雅库茨克的守军没有丝毫出动的迹象。
被围困在尼布楚城之中每天消极拖延谈判的戈洛文还不知晓，但是清军众人,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若老夫没想错,怕是罗刹军中，有人想让戈洛文陷在尼布楚呢。”听完萨布素对军情的报告,索额图眯缝着眼，一边慢慢地捋着自己的胡须，一边说道——若军事，他可能并不在行，然而论权谋争斗，此地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索相是说，罗刹军内部，可能并不是铁板一块？”
“正是如此。”索额图点了点头，又道，“为今之计，我等当速速探明罗刹军内龃龉，以求从中取利。三阿哥以为……如何啊？”
胤祉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老冬瓜你能不能每次都要刺我一下来找存在感——脸上却得露出温和的笑容，“这等大事，胤祉说的如何能作数。”他站起身来，故作要离去的姿态，道，“不如诸位继续商议，我么……去找那科罗文再学几句罗刹语。”
看见索额图眼中一瞬间闪过的不以为然，胤祉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些人的眼界，果然还是太窄了。即使如今在与外国交战，他们的世界，也依然只有大清。可对于胤祉来说，他的世界，却是远远超出这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的，真正的世界。
并且，从他因与沙俄谈判的事情受到震动、想要改变历史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的眼光，必须落在已经开始逐渐崛起的西方。
而这次往东北谈判亲身经历的一切，又都告诉了他：这个世界并不像历史书上那几行字介绍的那样苍白空洞，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隐藏着不为后人所知的变数。只凭只言片语的概述来分析情势，诚然是不够的。
因此，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就要先从了解这个世界开始。而距离大清国土最近的“世界”，就是正在这里与大清纠缠不休的沙俄。
因着身份、年龄问题，再加上索额图对他处处防备，胤祉不能询问任何有关政治的问题。所以，他就将目标定在了古代版的俄语上——想了解一个国家的文化，最好的途径，就是学习他们的语言。
对这句话，想必很多学外语的人都会感想深刻，胤祉也是其中之一——虽然他穿越前的本科专业，是在当下看起来非常鸡肋的岛国语和棒子语，但是这几年的学习生涯却给了他很多学习外语的经验和方法。再加上这辈子胤祉底版不错，而且从六岁开始，又被康熙爷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开发，所以这一个多月来，他惊讶地发现，他的俄语学习，竟然进展得十分顺利。
不过虽是如此，他现在提起科罗文，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果然，也有人闻琴音而识雅意——
“对了，索相，我们不妨找那科罗文问问。”萨布素咧嘴一笑，看向胤祉道，“亏得有三阿哥，要不就把那个罗刹鬼给忘了。”
“将军哪里话，胤祉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尔。”胤祉摇头，谦逊地笑笑，又看向索额图道，“索相可要依萨布素将军之言提问那科罗文？那我可就得找点儿别的事儿去做了。”
索额图眼中冷光一闪而过，脸上却挂起笑容，“三阿哥不必麻烦，在这里一起听听也好。”
“那……好吧。”胤祉歪头想了想，然后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样子坐回了椅子上——不过事实上，他的脚就一直在椅子旁边，压根一步都没动过。
看着索额图对他皮笑肉不笑一通之后，转回头去安排人将那科罗文带过来，胤祉在心里偷偷耸了耸肩——这一局，他又是没吃亏。虽然不能和你针锋相对，但是，你可别觉得小爷是个任你揉搓的怂货。
那科罗文果真是已经在京中被吓破了胆，来到营帐中，还没等索额图对他冷眼几句，就期期艾艾地交代了俄军的内部情况——这个看戈洛文不顺眼的，正是雅库茨克守军统领——列农·托尔布津！
小托尔布津其实也很郁卒——之前他哥哥阿列克谢·托尔布津是沙皇亲封的雅克萨督军，执掌兵权，在黑龙江流域上是呼风唤雨，可他守着雅库茨克这座堡垒，成年苦寒。连点儿汤水都分不到。好不容易他哥被清国人一火炮炸死了，兵权又被他哥的副官拜顿抢了去——不过列农不讨厌他，因为他现在还是清国人的战俘。雅克萨城停战之后，他觉得自己发达的日子终于到了——可谁知道沙皇又派了御前大臣戈洛文来，以勃良斯克总督衔，节制整个西伯利亚俄军的广泛权力——哭瞎了有木有！
本来他和戈洛文就分属不同阵营，性格又不合，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