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皮肉腐烂生疮的酸臭气味。排泄物令人作呕的气息浮动在静寂的空气中。伴随着偶尔的痴笑和呻吟。
这种生活的记忆烙印在骨子里。右梧以为自己会恐慌焦虑。却沒有。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一切。看着牢房外的离相。
待到侍卫退守牢房外。狱卒也退去之后。右梧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张口道:“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离相。你就沒什么想对我说的么。”他发不出任何声音。说话仅仅是口型。不过对离相來说已经够了。
两个人之间隔着厚重的铁栅栏。光线透过右梧身后墙壁上的小孔。穿过潮湿的空气。照着浮动在其中的微尘。也照在栅栏上。在离相精致的面庞上投下小片的暗影。
他稍微低着头。睫毛微垂。但半掩映在阴影中的天青色眼睛却更显得清澈明亮。平静如水。
“对不起。”离相只说了这平平淡淡的三个字。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右梧看着离相。仔细审视着他的样子、眼神。“为什么。”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贪恋与你相处的时光。早一些了结自己。也许就不会弄到今天这一步。
又或者……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
白泽必须终其一生守候在浩瀚山。守护天命之书。除侍奉帝王外不得离开半步。
但是他离开了。也许走到现在这一步。就是冥冥中某种力量对他的惩罚。只是。为什么这惩罚要牵连到右梧。
右梧抬起手。铁链的声响就划破沉寂。他把手穿过铁栏。手指微微弯曲。像是隔着远距离在感觉离相。“不用说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都接受。只需要一个理由。”
离相只是微微摇头。
还能说什么理由。任何借口都是苍白的。此时两个人站在对立面。而他毫无办法。
右梧笑了笑。把手从铁栏的缝隙中收回來。而后伸了个懒腰。再看离相一眼。挠了挠头发又揉揉鼻子。“既然你不想跟我说话。我就睡一会儿。好累。”他说着躺下。
冷硬的地面上铺着乱糟糟的稻草。右梧翻了个身。抓了些稻草点在脖子下面。就蜷起身子睡了。
牢笼之外。离相低下了头。
***
安泽宫。是司岚律生母。现在已贵为太后的木凡的寝宫。
与其说这是帝宫之中最有权势女性的寝殿。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间佛堂。
窗户上贴着厚厚的窗纸。只能透过微弱的光线。虽然窗外就是明媚的大好春光。但一墙一窗就仿佛阻隔开了两个世界。所有的春光鸟语。蓬勃生发的草木香气以及漫天云卷云舒都被那厚厚的窗纸和深青色的砖墙过滤去了颜色和生气。进到殿内。一切皆静默而古素。
佛龛之上。常年香火不断。缕缕青烟随着每一丝细微的空气流动而旋转流舞。渐渐扩散在房间内。在帐幔上熏上薄薄的烟气。染上淡淡的檀香。
唯一闪出一条细缝的窗子对着佛像。那光线穿透昏暗。映着佛像上的一抹金光。照出缭绕的烟气。将青烟染做微黄。
佛龛之前的藏青色绣金线蒲团上。跪坐着一名女子。她身穿藏青色宫服。虽然身上除了一串长长的白玉佛珠之外再无装饰。不着粉黛的容颜却仍旧显得雍容艳丽。
她拨弄着手中早已磨得发亮的红珊瑚珠子。一遍遍低低念诵着佛经。
司岚律在门外做了个手势阻止了将要通传的宫女。迈过门槛。悄无声息走了进去。
脚步声虽然很轻微。响在佛堂内却仍旧清晰。木凡拨弄佛珠的动作停下。却仍旧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面前、心口之后。她深深叩了头才起身。缓缓张开眼。仍是背对着后方。
轻声道出一句。“律儿。”
司岚律走到木凡身边。宫女立刻将蒲团为他准备好。司岚律拉过蒲团。跪下朝着佛龛随意一拜。而后转头看着木凡。“我來给母亲请安了。”
“嗯。”木凡点点头。站起身。接过宫女点燃的香。双手合十。闭上眼又拜过之后。将檀香放入了佛龛。又把念珠带回手腕上。这才看向司岚律。“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來。”
司岚律扶起木凡。仰头朝她笑着。“只是听说母亲昨夜未睡好。所以早些过來瞧瞧。”他朝外招手。宫女适时端上來一碗药膳。司岚律接过來。自己端到小桌上。试了试温度之后道:“一早吩咐厨房做的。现在温度刚好。母亲趁热喝了吧。这汤羹是安神的。”
木凡坐在铺了柔软丝绒垫的红木凳子上。拿起勺子搅了搅浅白色的汤。司岚律知道她常年吃素。所以汤里不见荤腥。只有些药材和蛋花。木凡放下勺子。看着门外倾泻进來的阳光。“我吃不下。难为你做了。”
司岚律稍稍露出失望的神色。“不知道母亲想吃什么。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他说着招手让宫女把汤端走。木凡却阻止道:“先留下吧。难得你一番心意。我待会儿吃得下了。一定会吃。”
司岚律笑着俯下身。握住木凡的手。“那就说好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