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幽蓝的深海之水,白色的身影直直下坠,千斤重的海水随分流灌注在白桑头顶,脑袋传来锐利的痛觉,白桑嘴角嗤叫一声,迅速醒了过来。
“你醒了?”男子冰凉的声音犹在耳侧,仿若万古不化的冰川雪水。
白桑蛾眉紧蹙,全身上下因为药效退去而酸软不已,她躺在一张极为舒适柔软的床榻上,蔻丹红的披风早已除去,身上的衣服倒是丝毫未变。
窗外有小鸟叽喳,雕花的窗棂透进凌晨未耀的微光,白桑扭头往四周看去,这里的陈设风格与昨晚的堂室极其类似,心下一想,便明白自己还在那撷花坊内。
锐利如刀片的目光径直往男子扫去,此刻,男子已经换了一身金黎色的窄袖暗绣蟠龙袍服,长发束起,昨晚满脸的风月之色全然不见,只剩下如面具般华美诡异的一张脸。
白桑十分警觉的看着他,昨晚一路闻来的花香混合进入撷花坊的水龙香后,就配制而成一剂让人失觉的麻药,见效之快连善用药材的白桑也措手不及,所以才有了此刻的场景。
“你这褪去麻药功效的功力倒是十分迅疾,不愧为梅葤归林巫蛊之族的后人!”
“巫蛊之族?白氏天边族已被璃卫皇朝纳入本族,赐以天师府之名,你这么说,可是对整个璃卫皇朝有异议?”白桑不敢放松警惕,只得旁敲侧击,在言语中刺探一二。
男子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一笑,继而说道:“张牙舞爪,巧言令色!千百年前若非你巫族女子以策术助璃王大帝,如今天下局势还不定如何!”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怨恨和不甘,不过立即被他以一抹冷笑而抹平,他如同盯着猎物般看向白桑,冷森森的开口道:“如今风云变幻,群雄枭起,璃卫皇朝的基底,不知打得可足够稳固?”
白桑双目如炬,不对这个问题作回答,良久才沉声开口道:“需要假借阮乔世家的名义在璃卫行走,又以如此低劣的手段将我禁锢在此,如今口口声声说出这些话,公子的真实身份,莫非是迟国掌权上位的在位皇子?”
闻声落地,正低头托着一只玉瓷杯喝茶的男子这才略微的扬起双睑,并不反驳,只眼眸中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并示意白桑继续说下去。
“迟皇膝下一共所诞十三名皇子,两名尚在襁褓即夭折,十皇子、十一皇子、十三皇子尚未及冠,五皇子往前均年逾三十,年纪不符,九皇子腿脚不便长年幽居乾楚行宫,只剩下六皇子及八皇子,六皇子母妃出自书墨阮乔世家,仁和温义名动天下,但却不是你,迟八皇子,你假借阮乔之名将我软禁于此,可是为了引迟太子出来?!因为连你,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处。”
声音如珠玉,脆生落地,迟八皇子迟汐鹰眉倒竖,如虎狼的双眼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没错,眼前的男子,就是迟国十二年前一朝被废,由迟宴取而代之赴璃卫国为质的皇八子迟汐,如今迟宴坐拥八方势力,归国之期也早已确定,迟汐身为前太子,终于蠢蠢欲动,再也按捺不住了吗。
两人在晨曦微露的日光中争锋相视,像是一场目光的对决。
迟汐眼尾眯起,眼中从黑沉到赞赏然后洋溢出一丝心悦臣服的笑意,淡淡赞赏道:“好一个白氏嫡女!”只蹦出这一句,他便一甩袖袍,低喝一声。
昨晚在撷花坊外拦住白桑并将小白牵走的那名武卫应声而入,径直走到迟汐身旁然后一行礼,迟汐仍旧朝向白桑,开口道:“一切都布置好了吗?”
“殿下,一切都已布置妥当,消息昨晚也都已经放出去了。”
迟汐微微颔首,示意那武卫出去,一边又一甩袍服,往一旁的竹榻坐下,兀自喝起茶来。
白桑因为双腿发麻仍旧坐在床榻上,声音却是冷冷道:“你该不会认为迟太子真的对我情根深种,会为我涉险而进入你布置好的天罗地网。”
“嗯?”迟汐一昂头,“天罗地网?本皇不过是想知道皇兄身处何地,然后助他一把罢了。”他说的语句饱含情真意切,语气却是寡淡凉薄。
这当然只能当一个笑话听了,助他一把?是帮助他在通往黄泉的路上再多射出几枚利箭吗。
不对,白桑看着神态一派自若的迟汐,心内发怵,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迷局。
仔细回忆起昨晚到现在的细枝末节,思绪便如海水般一一涌来,眼眸一眨,白桑便抬头直视迟汐,“你向璃卫皇室也散布了消息?你的目的是要让璃卫死士与迟宴暗卫短兵相见,而你却坐收渔利?”
迟汐没有说话,双眸扬起,此刻却是直直的盯视白桑,眼中意味不明,嘴角却已是志在必得的笑意,“本来我还想着以你为筹码不够分量,不过此刻看来倒是我多虑了。”他站了起来,几步逼近榻上的白桑,忽然伸出右手用虎口擒住白桑的下巴,阴森道:“以你刚刚这一番论策加之你白氏策术,一想到待会儿就要香消玉殒,倒叫我有些不舍得了。”话刚说完,他便犹自一笑,倏忽松开手上的力量,喊那武卫一声,便双手负背迈出房门。
移门外整齐的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