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气悄然拂去皇城中的尘埃，却升腾出一丝丝氤氲。如墨般惆怅，如诗词般朦胧，一时间竟不知人在境中走，还是境随人变幻。
此刻东宫正殿中，一宽大的圆桌上玉盘珍馐，玉液琼浆。正在东方罗汉床上侧卧着一位男子。
婢女索利地布着菜，手腕上下摆动，萦绕缭缭药香。
“是什么味道？”
王仲之拾筷动作一顿。低劣的药膏，过于刺鼻的香味。
奴婢后退半步，惊恐地跪在地上。“奴婢昨日不小心弄伤，斗胆擦了些药膏，望太子殿下恕罪。”
“只是擦了药膏，怎么还跪地上了？”
王仲之说着，却半分没有要她起来的意思。
跪在地上的奴婢连连磕头。
适才，侍卫传报说是户部侍郎龚令休求见。
“快请！”
“臣参见太子。”龚令休微微弯身作揖。
龚老！快请坐。又见那女婢还在跪着，俯下身子，指尖流连在她锁骨处。
“伤了上药是对的，但不该让除了本太子以外的人，碰你的身子。”
掌心用力，捏着那奴婢的肩骨。
“明白了吗？”
猛地攥着她的下颚颌，王仲之眼角微抬，端着的睥睨一切的骄狂。
他本就是太子，出身高贵，权倾天下，有尊严有傲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杀戮亦是弹指之间的事。
下颌传来痛意，“奴婢...奴婢明白了。”
长松口气，那奴婢退居一旁，可手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王仲之看了一眼她那样，没了食欲，十六道御膳，仅仅用了两筷。
“不知龚老今日亲自来东宫，可有什么变故？”
宫中他的眼线遍布，养心殿甚多。宫外便是有红袍军。
“恐怕城西处的山庄暴露了，需要转移！”
王仲之用茶的动作一顿，“怎么会暴露？”
龚令休点头，冷眉皱起。
“昨夜不知是哪里来的黑衣组织硬闯上庄，杀死了守卫，红袍军也受破。不过对方留下了这个。”
一枯叶。
王仲之接过指尖摩挲着枯叶的纹路。
“纵目乾坤阔，横眸尽八荒。”苦笑道。
古来纵横多为谋士，合众弱以攻一强，此为纵；事一强以攻诸弱，此为横。今有武士纵横卫，联合暗桩合成谍报天网，所谓纵；刺杀贪官污吏，危害洛阳者皆杀之，所谓横。
“看来是被盯上了。”
龚令休一个户部侍郎每天对着版籍，这工作地方来往都是些只会珠算的板板人，哪知道这纵横卫的来头。“殿下，这纵横卫是什么来头？”
纵横卫名声之大，能与宫中禁卫军的锦衣卫匹敌。只是这么多年来，却无人知晓其背后的操纵者。
王仲之思及此，便倍感燥郁。
龚令休见状，小心翼翼问道：“殿下作何打算？”
“弃了。”
听闻，龚令休有些泄气，“可是...这些铁料，可是花费老臣好一番心思阿！”
王仲之兀自笑出声，却让龚令休头皮发麻。“自是偷偷的运出山庄，再寻个机会卸了。”
闻言，龚令休心领神会，抚着额前，“臣老了，殿下莫要打趣臣了。”说着提壶，自斟了茶水。
“听闻边疆一战告捷，宋廷玉封了个兵马大将军。还听说有喜事？”
“回殿下，正是。就在前不久。”龚令休对答道。
王仲之抬眸，却暗藏杀意。
“加官晋爵，良人相伴，父皇啊，你留宋廷玉在皇城，是要防着我吗。”旋即握住酒杯，一饮而尽。一丝精明掠过，旁若无人说道：“既然父皇如此，那就莫要怪儿臣不孝了。你老了，也该是时候退下了。”
龚令休坐在对面，额间冒出冷汗，双手也恭敬地自两膝上放着，到底是年少轻狂，敢光明正大的聊着大逆的话语。他余光瞟向左右，幸好侍女们都退下，心中暗自捏了把汗。
回想当年自己才升任户部侍郎一职，深知官场权势其利害。位列朝野，能仰赖的，也是察言观色的本领。
所谓风雪夜，几人归。
正是春风得意时，今朝穷途末路归。
如今这戏台子已经搭好，各方势力都将汇入洛阳，这场戏，也该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