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倚高楼,流银泻辉。
宋廷玉走至游廊,转角拐进栖子堂。
这两日,沈兰息派”夜兰“将苏子衿的底抄了个遍,作为苏府里最不遭人待见的庶女,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不爱见人,就连与生母也是日渐疏离,祖母也是个极重嫡庶尊卑之人,倒是家主苏明隐,为商贾常奔波于各个都城之间,无瑕照看苏府事务。
这两日在王府中来看,她的机智聪慧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可是聪慧机智在他眼中却并非好事,此次赐婚是那老皇帝的意旨,即是强加于王府,便是早有预谋,即便知道出阁前有故,也要庶女顶上,那么看来是嫡是庶并没有关系,这是这门婚事,也就只有苏府能应。
左右都是苏府,便是最大问题。
奉旨成婚只不过是眼下的权宜之计罢了,若不是看在小姑娘年小面上,才吩咐人保护她周全,而夫妻之实也绝不会有,待一切过去,一纸和离,还她自由身便可,到那时,她爱如何就如何。
房外空无一人守候,宋廷玉见此眉宇间微皱,便缓缓推开房门,只见得墨画一人在屋内守夜,支手撑着小脑袋,昏昏欲睡。
“王爷...”,墨画见来人是宋廷玉,连忙起身,小声恭迎道。
宋廷玉抬手,墨画意会,默默躬身退出,合上房门。
因着苏子衿内心过不去,往日在苏府拈花院里,便只有墨画端夏还有几个扫院丫鬟,自从嫁进王府后,堂里堂外,院里院外少说都有十几余人,那偏房有几耳房睡满婢子和侍从。她不习惯房外下人都围着自己,便下令让他们都散退,只留下信得过的墨画、端夏和司玉轮流来守夜。
今夜刚好是墨画。
经过小茶几,上面放着一幅未完成的刺绣,长针还插在面上,宋廷玉拿起,眉头拧着,上面绣的既不是虫鸟,又不是花卉,穿针走线均无章法,根本看不出绣的是什么。
西嗦———
床榻上的人儿寻找舒适的姿势,无意识的翻身。
昏暗的烛光,镂空黄花梨心木古床纱幔层层,床上隐约可见曼妙身姿盈盈而卧,朦胧轻薄的亵衣之下,鬓间青丝散乱,朱唇微翘,星眸紧闭,羽睫不时轻颤,眉眼间拢着云雾般化不开的忧愁。
宋廷玉坐在床沿边,眼底清冷寒色转柔。
她这眉间愁容,是想家了?
沈兰息今夜不说,他都要忘了,明日就要拜门了,这才想起独守空房的小姑娘。
只是他对这位小姑娘并不感兴趣。
念想间,目光投向苏子衿,扫见若隐若现的半掩酥胸,被褥被推到一旁。宋廷玉本想一走,心下转念,又将窗子关上。
林籁泉韵,一夜安眠。
清晨,苏子衿被屋外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
昨夜想着回门的事,不知宋廷玉会不会与自己同去,若是不一齐同去,怕是会被苏府的人诟病,一个不得宠不得势的王妃。在之后困意袭来,恬然酣睡至天明。
她掀开盖得严实的被子,一双玉脚沾地,穿上纯白绣鞋,看着紧闭的窗,心想难道是墨画给关上了?
“王妃,醒了吗?”墨画莺儿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兴奋。
“进来吧。”苏子衿撑起窗杆,如往常一般在窗台前静思。
墨画端来盥洗盆子,洗漱,一边瞄向苏子衿,脸上一派喜庆。
直到苏子衿转身见她脸上的笑容,几分疑惑,问道,“墨画,你今日是怎么了?”
“王妃,昨夜王爷来过。”墨画应道。
苏子衿一愣,“宋廷玉昨夜来过?自己竟毫无察觉。”,遂又问道,“这窗是他关上的?”
墨画侧脸望向窗边,心中微想过后,脸上笑意愈浓,“许是王爷见王妃冷了,才将窗关上了。”
苏子衿指尖点过墨画的额前,但笑不语。
“今日拜门,王爷...可有说什么?”
墨画闻言摇了摇头,说道,“王妃放心,王爷会与王妃一同前去的。”
说时迟,这时快。
“康嬷嬷——”院中的婢子微微福身。
听见院外声音,苏子衿探出头来,瞧见是康嬷嬷,起身去迎。“康嬷嬷!”
自从那夜彻谈,在苏子衿眼中,康嬷嬷就像彼时庄子的余老嬷嬷一般的人物,和蔼可亲,自然是想亲近一些。
“王妃。”康嬷嬷躬身行礼,见苏子衿出来迎,心中惶恐,伸手恭回,“王妃快请坐。”
暖阁生烟,三月风光无限好,枝叶翠绿,一派好景。
苏子衿端坐在罗汉床上。
康嬷嬷禀道,“今日王爷有事在身,命老奴前来与王妃一同前往苏府拜门。”
该来的还得来,苏子衿心道,这跟下堂妻没什么两样。
也罢,宋廷玉若当真要同她一齐回苏府,自己多少也有点不习惯这大场面,更指不定又会闹出些什么来。
有康嬷嬷也好,起码也能有王府的人倚仗,但不至于一个人如此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