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惶,彻骨的惊惶!左将军,你要找死,也别拖着我们啊……
滕俊听着左垣这话,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身前的案几。
左垣见滕俊沉默,也没看滕俊,沉声道:“这往东是一脉高山深谷,慕之轩哪有咱们熟悉那儿的地势,定让他来得去不得,就算他有那个本事离开,咱这十几万大军压上去,踩也能把他踩死,他昙国无王坐镇,正好趁势灭了他整个昙国。”
“如果他是故意诱我们前去呢?”滕俊抬头看着左垣。
左垣对上滕俊的双眸,笑道:“自来只听过用小股部队诱敌,哪有甘愿牺牲万余士兵的,伤不伤得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就先伤到吐血了。慕之轩有这么蠢吗?”
滕俊沉吟了一瞬间,挑了挑眉道:“如果那万余人便是对他心怀二意的人呢?”
左垣一怔,道:“右相有什么凭据?”
滕俊看了看指上飘起的水气,淡淡一笑:“就凭你身后的那人。”
他身后……哪有什么人,分明只有空气嘛!话虽如此,左垣还是向后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心头火起,他竟然拿他开涮!
众人也是一头雾水,可,看右相那样子,并不像在开玩笑啊。
左垣哼道:“右相大人,你最好给本将一个……”“解释”二字还没出口,一句话便陡然一声清叱截断:“放肆!左将军,威胁朝廷重臣,你该当何罪?!”
那阴冷的声音就如在地狱之中飘出一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众人只觉更为恐怖,寒毛都竖起来了。
左垣几乎可以明显感觉到那人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她明明就在他身后,可,他根本看不见她的影子!
滕俊优雅地一笑,唤道:“流苏。”
只见一个彩衣女子蓦地自左垣身后虚无的空气中变戏法一般现了出来,冲滕俊躬身一揖,朗道:“主子,流苏无能,没有杀掉慕之轩,请主子责罚。”
滕俊轻抿一口热水,双目一眯,道:“你这般借物隐形,都无法靠近他吗?”
流苏肃颜垂首:“那慕之轩少时便在江湖行走,感觉很是敏锐,流苏几番都给他发觉了形藏所在,险些被他所伤,惭愧。”
滕俊眸中泛上了一丝危险之色,瞬间便又消失,“他此番落败,流苏有什么看法?”
“主子,流苏只是知道,战前,慕之轩突然调整了一下军队编制,此次折损的万余士卒大多都是对他有些微辞之人,流苏窃以为他是要借主子的刀来杀人,既消弥隐患,又省却背负杀降的骂名。”
滕俊眸光一抬,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些天也着实累了你了。流苏,本相麾下三大高手,喆捷已经去了,无痕又远在天边,而你,慕之轩既能察觉你的存在,怕是很快便能想出对策,你就留在本相身边吧。”
“是!”流苏应道,一晃眼便又消失不见。
众人只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出鬼没吗?一想到自己的周遭的空气里可能会冷不丁地冒出一个杀手来,便各各心悸万分,惊恐的视线偷偷扫来扫去,总觉得暗中有那么一双狠唳的眼睛像钉子一样盯在他们身上……毛骨悚然!
怪不得据说皇上对右相也不放心呢,有这样的人在卧榻之侧,能睡得安稳吗?那慕之轩也不知有什么本事,饶是这样都能察觉……
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怖,滕俊懒洋洋地向椅背上一靠,笑道:“各位还有什么高见?”
众人哪还敢有半分的违逆之心,参差不齐地各各说道:“属下领命。”
“左将军呢?”滕俊向前探了探身子,笑道。
左垣闻言,略显迷蒙的眼神倏然警觉地泛起了清醒之色,随后淡淡地掩盖了其中的锋芒,几缕苦笑爬上脸庞。他还能怎么样啊。沉声道:“属下领命。”
六月三十日。寒枫王朝皇后尚雯身体大好,无意中得知中毒事件真相,与杨烈翻脸,立刻便要驱驰千里去找连云,被杨毅兄弟几个死命劝住。
连云闻之,笑容之中薄凉之色更深,有些事情其实是忘不掉的,越是想忘记,就偏偏记得越发清晰。尚雯那么做,无非是要用情绊住她,为寒枫王朝多留下一分余地而已。未来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她只是不得不继续走下去,无论,这中间有多少理不清的牵绊。
七月二日。滕俊抓到一个关东键锐军的小卒,一审之下真是肠都悔青了。
却原来,那日征战之时,慕之轩新调整的军事编制,将那些不甚膺服的士兵放到一处,又打定了求一惨败的布署。为防他们生变,也为更准确无误地借刀杀人,临战之际竟然不惜将自己列为那万余人的主将,戴了面具冲锋在最前面,撤退则在最后。也就是说,滕俊那日只要稍稍追击,甫一遭遇,十几万大军还怕吃不掉慕之轩一人?
慕之轩是笃定那么蓦然一惨败,他绝不会冒险轻进啊。滕俊恨得咬牙切齿。偏偏那被抓的小卒又讪讪供认了一件事,更是让他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差点没被憋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