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荦却猜想,蔺九这些年没有再娶的原因跟宋杲是不是有什么相同。
蔺九在灯下铺开信纸写回信,写了一半暂停去翻书簿,看陈荦犯困,便跟她说:“这墨磨好了,你若是困,就先去睡吧,床榻在隔壁。”陈荦心里一惊,指着自己:“我睡隔壁?”蔺九点头,“这样夜深要传陶成送你回去?”陈荦看他眼睛不离书簿信纸,不好再多说什么。自己轻声走到隔壁屋子的床榻躺下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要不要先去沐浴,她今天从城内回来并没有来得及做什么,估计身上是有些汗味的;突然又想她穿的这件衣裙是不是有些寒酸了,要是从前的衣裙留下一两样就好了。接着又想到,是不是要先妆扮一番呢,她自从西边逃回之后就素面朝天,已经许久没有点过唇描过眉了。从前跟在郭岳身边时,就是夜深陈荦依旧带着浓妆,绝不会素面示人。可这小院中哪里会有眉黛和唇脂,除非这里还有别的女人住,可能吗?陈荦这样一样接一样的想着,不知不觉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待到陈荦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恍然以为蔺九还在隔壁写信。直到看到外面院中日光大盛…昨晚发生了什么?蔺九没有来这里睡吗?她临睡前七上八下想了那么多,还以为他会……陈荦走出屋子,看到清嘉正提着个食盒推开院门。看到她刚睡醒的样子,羞涩地笑了笑,把陈荦笑得莫名其妙。
陈荦顾不得吃清嘉给她送来的早饭,听到城中校场传来军士习练的声音。她跑到校场远处,看到蔺九已穿上军中装束,正和几位将领站在那里指挥习练。这人昨晚睡觉了吗?睡了多久,什么时候起的,她都不得而知。陈荦回到申椒馆,看到姨娘们那面斑驳的铜镜,便拿起来看自己左颊处的那道长疤。这伤口当初用碎瓷片划得极深,最初的几年疤痕又长又丑。这些年过去,周遭的肌肤已渐渐修复了一些,颜色也不再像当初那样深,变成一道浅淡的痕迹。自离开节帅府之后,陈荦不再管这道疤,这些天她在城中济粮,也很少有人看她时先被这疤吸引住目光。但是……不知为什么,陈荦突然想到谢夭。如果是谢夭那样绝色的美人昨晚在蔺九的房中,又会发生什么?陈荦不知道。午后,陆栖筠找人递来帖子,邀请陈荦到城南旧日的池塘之旁叙谈。那是那年两人重在城中相遇时相约叙话的地方。陈荦沿着水渠走去,当年陆栖筠下榻的客栈月华居早已不复存在,倒是水渠和池塘依旧是老样子。此时池塘中长满了荷花,打眼望去一片青绿红粉,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城中大劫的影响。两人在塘畔的八角亭中坐了。济粮和夏耕已经安排下去,今日他们两人都能偷得半日闲暇。陆栖筠贴心地带了茶水和团扇,他依旧把陈荦视为好友,不过心里有好多疑问想和她谈谈。
“多谢你的款待,陆寒节,我不再是过去节帅府中的女眷了。”陆栖筠没有问原因:“我也不是与节帅府贵妇人交友。”过去那几年,陆栖筠每次见陈荦她都是盛装华服的样子。如今时过境迁,陈荦穿着简朴的衣裙,素着一张脸,将长发利落地盘起,倒更像还原了她的本色陆栖筠问了她被劫去后的遭遇,问了郗淇人劫城时的灾难。陈荦也问他这些年在碧石县和紫川军中都有哪些际遇,两人进而谈起这几年读了什么书。陆柯筠幼承家学,学富五车,陈荦在他面前永远是追赶不上的幼稚学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十分投契。
两人谈了许久,陈荦能看出来陆栖筠明显还有话要问她。终于,陆栖筠问道:“陈荦,你自西边逃回之后,若回到节帅府,以你过去的身份,府中仍然会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为何……为何投了蔺九?”陆栖筠没有称大帅而直呼蔺九名讳,不知是因为这是两人私下的叙谈还是因为什么。他这样说,显然是觉察到陈荦此时留在这城中的不同寻常。“能投入蔺九军中,留在他麾下,你的才能定然会得到赏识。只是,陈荤…陈荦被突然问这个,正不知如何开口,陆栖筠接着率直地说道:“你本是女子,既没有军政历练,也没有战功。我冒昧问一句,蔺九是因什么留下了你?他把话说得这样直白,还毫不避讳地看着陈荦的眼睛,显然是希望她也不避讳回答。陈荦在那眼睛里看到了探寻,更多的是对她的关心之意。她如果视他为友,这个问题便必须回答。
她沉默片刻,回答道:“蔺九率兵进城那日,与我在东山之顶说了一项交易。”
陆栖筠惊讶:“交易?”
“是。想必你和众将也看得出来,他有掌控苍梧城的雄心。他说日后重建节帅府,许诺让我入推官院任职。条件是,条件是我在他身边,“若是面对别人,陈荦不会需要这样艰难地斟酌话语,“我在他身边,做事……“她看似平静地说出来,语气却不自觉地虚了三分。
陆栖筠眼睛一眯,看着陈荦的神情,仿佛没有得到答案,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转念一想,可蔺九和陈荦,这毫无关系的两人如何会有瓜葛的?他被这复杂的想法狠狠一扯,心想,难道陈荦在节帅府中时,已经……他们到哪一步了?他眼神陡然一凉,“陈荦,你…”一时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你…陆栖筠对女子贞洁没有太多想法,却看重忠诚。过去郭岳十分宠幸陈荦,苍梧城人人皆知,不仅常携她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