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让她参与军政事务,病重时期甚至让她代自己执掌苍梧。也是因为这份宠幸这层身份,挡住了当初的陆栖筠。他那时发觉自己对陈荦生出绮念,在发芽生枝前就便将那绮念扼住了。若是当初在节帅府之时,陈荦便和蔺九有所牵扯…蔺九在数年之内扶摇直上,如今带大军要颠覆郭氏,此事实在细思极恐。
陆栖筠越想越多,一时心里翻江倒海,看着陈荦的眼神也从冰凉变成质疑。在蔺九身边做事,陈荦回答得模棱两可,谁知道他们的交易谈的是什么,她要做的是什么是。陆栖筠想知道更多,心里的惊惧却让他不想开口再问了。陈荦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在陆栖筠面前,她再坦诚,也没办法把这些天对蔺九的想法和盘托出。陆栖筠那充满凉意的眼神让她有些不敢对视,不知他是何意。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陈荦却还是心虚地垂下了眼睑。她这一退避,陆栖筠心中惊疑更甚,难道她和蔺九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那过去陈荤在节帅府做了什么?一时心中的疑问又多了几个。八角亭旁的树丛里已有了蝉鸣,蝉噪声让这人迹罕至的荷塘显得更加静谧。陈荦等着陆栖筠再问些什么,他却没有再问。他从来没用这样冰凉的目光看过她,陈荦想,陆栖筠既猜到了她和蔺九有些不能示人的交易,是不是把她看成了那些以色取悦他人的女人。
陈荦心里忽地一疼,可她过去的许多年,一直都在以色侍人,这是她营生的唯一的手段。
“陆寒节,那日你是不是看到我从申椒馆后的巷子中走出来,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住在那里么?”
“嗯,为什么?”
“在被郭岳大帅纳入节帅府前,我曾是申椒馆的私妓。”陆栖筠瞳孔一缩:“什么?”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隐瞒也没什么意义,干脆把她讳莫如深的过去都挖开好了。
“陈荦,你不是说,说你是……
陈荦破罐破摔地说:“你还记得?龙朔十一年,我在村塾外的小溪边遇到你,跟你说我是城中普通人家的女儿,我那时是骗你的。我的生母,养我长大的姨娘,都是申椒馆的娼妓,我在馆中长大,自然也是里面的人。”陆栖筠既震惊又无奈,“陈荦,你那时十五岁,就会骗人么?”平心而论,陆栖筠不是那种只知道埋头苦读的书呆子,他通晓世故,识人的眼光也极准。他那时却没看出来也不会想到,那时常到小溪边来找他的少女是个娼妓。她那时,就在馆中卖身了吗?这想法和亭外聒噪的蝉鸣一起搅缠进陆柯筠脑子,让他一阵心烦。
陈荦偶尔有一张利嘴,她想脱口而出说骗人算什么,不管是什么甜言蜜语还是连哄带骗申椒馆中的女人都会。但面对陆栖筠这样一个君子,她说不出口。她自他面前自揭身份已是莫大羞耻。方才陆栖筠那些猜想,如今知道她这层身份,不知又会如何发酵。
“若我那时如实告诉你我是申椒馆的小妓,你还会教我识字吗?”陆栖筠看着她,抿了抿嘴,却迟迟没有说话。他是陆氏子弟,纵然性情洒脱不拘小节,也不会跟娼妓有所沾染。若是那时的少女陈荦说自己是娼妓,那时的陆栖筠或许会想个法子躲开她。
陆栖筠冰锥样的眼神,“自小就会骗人"的话,以及这阵短暂的沉默终于让陈荦努力维持的淡定崩塌了。她仿佛看到自己变回十五岁的样子,谁都能对她骂上两句,再甩过一个嫌弃的眼神。
她这几日本就稀薄的体面仿佛就这样滚到了陆栖筠脚底下。谁不好呢,偏偏是陆栖筠。
陈荦腾地站起来,“陆栖筠,我走了。”
陆栖筠还在错愕,“为何就要走?”
“你若是介意我的出身,以后我们就不要做朋友了。若是面对面见到,就当不认识。”
陈荦说完几句话,心里有种刀割钝肉般的痛快。那跟着她的小将士陶成在不远处探头探脑,陆栖筠还没来记得看到陈荦眼角的泪水,陈荦已跑出了八角亭“哎,陈荦……
陈荦走到陶成身前,一边疾走一边告诫他:“今天我出来会友的事,不得跟大帅说。”
陶成莫名其妙地挠挠头,“是。大帅还在校场练兵,不知道夫人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