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若尔生性懦弱,便也不会问此言了。”
“朕要你待倾城一心心一意。”
“你却念念不忘那已死之人?”
“纸钱?”
“什么替身,什么纸钱?”
他俯下身子,逼迫江步月凝视他的眼睛:
“从头到尾,北霖不就只有一个倾城公主吗?”“还是步月一一看错了?”
“若是心神错乱,不妨留在北霖,养好了癔病…再走不迟。”“步月……不敢。”
江步月字字沉坠,再无一言。
语气恭顺,身形不动,像是被抽干了血气,只剩一副尚在维持礼数的皮囊。皇帝眸色森寒:“前日,公主邀你选钗裙,你道′身染伤寒,恐过病气。”“后两日,礼官请预演大典,你仍称′病笃难支。”“朕特遣太医入宫为你调治,留你在宫中将养,你竟也推拒。”“时至今日,竞与朕说出这等悖逆之言。”江步月垂首不言。
“江步月,朕向来待你不薄。”
“朕只倾城一个妹妹,下嫁于你,已是天恩浩荡。”他凝视江步月良久,唇边绽开一丝冰冷笑意:“若这病……终是不见好,朕也不强人所难。”“明日大典,你不必列席。”
“且于宫中静思己过,待病愈之日一一
“方是归期。”
江步月倏然抬首,眸中惊惶之色一闪而逝:“陛下!”
“万万不可!”
“公主将何以自处?!”
皇帝精准捕捉到了那抹惊惶,步履未停:
“若无心扶簪,何须立于大典之上?”
“倾城是朕的妹妹。”
“她会明白朕的苦心。”
明黄衣角碾过玉阶,消失于殿门之外。
金銮殿的灯火随之次第熄灭,沉入漫漫夜色。当最后一点烛光湮灭,江步月在黑暗中缓缓抬眸。唇角无声地勾起一道冰冷至极的弧线。
君子温润如玉的皮囊下,那双眸子里一一
幽深、晦暗、古井无波,甚至翻涌着一分难测的……阴鸷。腊月十五。晴。
京城初霁,瑞雪未融。
是日,倾城公主及笄,设仪于承天门前外坛之上。卯时初刻,旭日东升,金辉泼洒而下,映得宫阙生光,是钦天监所定的吉时良辰。
此时天街封路,万民观礼,而条象征皇权的通天御道,今日也只为倾城公主一人迤逦铺陈。
至真苑,暖阁深处。
琳琅于至真苑内睁开双眼时,便看见了泼洒于窗棂之上的辉光。她指尖微动,心底漾开的,是一片近乎虔诚的、澄澈的喜悦。这份喜悦,是她用整个季节的蛰伏换来的奖赏。自那日踏出至真苑去大理寺后,她便将乖巧地将自己彻底锁入了这方精致的樊笼,寸步未离。
起初,最初,她懦弱、惊惶,不知所措。郭尚仪锐利的目光、皇兄深不可测的威仪、乃至苑中一草一木的规整,都让她如履薄冰,瑟缩难安。可日复一日,在郭尚仪的点拨之下,在皇兄幕后的注视之中,她终于学会了:
如何像她一样行止、言笑、垂眸,端凝…
如何,去做一个天衣无缝的“倾城公主"。“郭尚仪。”
少女清泠的嗓音响起,端坐于菱花铜镜之前。镜中映出的容颜,眉目间已悄然晕染开几分与她相似的疏离与威重。那曾经在公主身侧低眉垂首的小侍女,早已无迹可寻。“为孤……梳妆罢。”
郭尚仪眼底掠过一丝满意。她执起温润的犀角梳,指尖拂过那如瀑青丝:“公主的头发生得极好,如缎如云。”
如今的倾城公主,已堪为帝王手中最完美的棋,足以到万众瞩目的台前。琳琅看着犀角梳折射出的光影,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窗外的暖阳上。像她又如何,活在她的壳子里又如何?
这样好的阳光,她终于能日日仰沐了。
“不过,陛下有言,驸马病重,怕是今日不能于大典之上,为公主扶簪了。”
最后一抹青丝挽起,郭尚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是么。“琳琅垂眸,眼底暗色一闪而逝。“无妨。”
“待礼毕之后,孤亲自去看他。”
大典前的最后时分,殿内只剩她独对铜镜。琳琅抬眼望向镜中的自己,早已没了半分"琳琅”的影子,眉眼妥帖,举止循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她。
像得荒唐,也像得可怜。
她明明已经那么像她了,她却清晰地感觉到,他待她终究和那个人是不同的。
“像她,像她。”
她低语着,忽然生出一丝厌意。
“从今天起,不用了。”
她站起身,步出帘幕,光落在她身上。
从今往后,世人所见的“倾城公主”,其形其神,其骨其韵,乃至那个人的注视与心意一一
本就,都是她的。
“和亲侍卫擢选,大概在什么时辰?”
一辆华舆自镇北王府府中驶出。顾清澄跟在贺珩身后上了车,淡淡问道。“先是海选。”
贺珩倚在车窗旁,眼神却始终没离开她,“咱们就在殿内观礼。”“待海选过了十二个人,加上本世子在内的六人,“他顿了顿,“十八人参加沙盘推演。”
“推演再筛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