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是行动派,说话的功夫就已经蹲在地上,伸手轻轻在左怀真膝盖上揉捏。
“咳!”
左怀真喉结滚动,耳朵陡然发烫,忍不住咳嗽一声,本来下意识的那句“不疼”也一下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无它,陆青晚上换了一套礼服。
而这种衣服跟旗袍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领口上没扣!
黑色蕾丝包裹着雪白,明晃晃的沟壑让左怀真大脑一阵发晕。
他还是个青春小处男,哪里经得起这种考验?
“很疼吗?”
陆青眉头紧蹙,继续追问。
“有、有点疼……”
左怀真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
明面上,他在陆家大堂跪了三天两夜。
但实际上,他是异人,有真炁保护。
再加上左怀真意志不坚定,一般跪到晚上一两点就躺地上睡着了,所以他其实没受什么伤。
白天揉两下就能走出陆家大院,能有多严重?
很明显,左怀真此刻无师自通了男人核心技能之一——口是心非。
药膏抹在膝盖上又冰又凉,还能感受到陆青的小手像几条小蛇在上面游动,滑滑的。
“这药是陆姨自己配的?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是左怀真故意寻找话题,只是这药确实让他感觉不对。
他莫名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热。
“嗯。我们陆家有祖训,手艺不传族人。我小时候拜在济世堂门下,学了一点皮毛,只是练炁天赋不高,后面就去英国念了金融。”
陆青半跪在地上,指尖沾着药膏,动作轻柔又小心。
眼下正在上药,她也不好直说这药膏有催泪的副作用。
“哦,那后来呢?”
左怀真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后来啊……”
陆青的手突然悬在半空,像是被无形的丝线吊住了腕子。
她缓缓收回手,药盒搁在膝头,发出轻微磕碰声。
黄昏的光线从窗外斜切进来,将她侧脸分割成明暗两半。
“我在口琴教室遇见了他,他是苏州人,却像阳光一样温暖。”
陆青声音忽然有了温度,但神色却更暗淡了。
“那天他在练习《菊次郎的夏天》,还是我给他纠正的。”
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盒的钿纹,一圈又一圈。
左怀真看见她指甲边缘有细小的倒刺,像是常年被药水浸泡的痕迹。
“我们结婚那天,他特意学了句广州话的‘我愿意’。”陆青突然笑了一下,这个笑容让左怀真心头一颤,
“孩子出生后,他抱着襁褓在产房跳华尔兹,护士都说没见过这样的爸爸……”
窗外桂叶沙沙作响,一片落叶顺着风声滑进屋内。陆青伸手接住,黄绿色叶片害了病,似枯非枯。
“三年前那个雨季,”她翻转着叶片,“雅加达的云层特别厚,像浸了水的棉絮。我因为登革热住院,他们改签了航班……”
药盒从她膝头滚落,发出一声闷响。
一滴泪,重重砸在地上。
“其实我知道,”她攥着叶片,掌心勒出深深的月牙痕,
“就算当时我在那架飞机上,也不可能从平流层救回他们……我只是后悔自己学艺不精,连自己病都治不好……“
“陆姨……别这样想……”
左怀真猛地跪下来,将这个颤抖的身躯拥入怀中。
他闻到陆青发间的淡淡香味,混合着眼泪的咸涩。
她的哭声闷在他肩头,像极了那年雅加达机场的那趟航班,在雷雨云发出阵阵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