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远此言一出，院中一片哗然。
这些本就不安分的贵胄子弟原本就被徐季昶搞得心中恼火。
一大早这些弘文馆的新生们就开始在前院听候分拨唱名，准备入馆事宜。
只是这原本半个时辰能结束的分拨，到了徐季昶手上居然硬生生拖延了一个多时辰。
从三皇五帝讲到高祖起兵。
这世间真理都快被他讲了个遍。
个个早已腰酸腿麻，精神涣散。
好不容易捱到了点卯唱名，却又赶上这杀鸡儆猴。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又是一场“逢场作戏”的官场对答。
可没想到萧明远竟敢当众顶撞弘文馆主事。
众人自然是兴奋异常。
真可谓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霎时间，低头窃语声此起彼伏。
紧接着，不知是何人领头，竟从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
“好！”
“说得对，就拿出来看看！”
“让我们也看看！”
眼见杀鸡儆猴不成，鸡反倒动起手来，久经官场的徐季昶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肃静！”
徐季昶怒喝一声。
“古之人君，左史记事，右史记言，所以防过失，而示后王。”
“此所谓起居注之内髓，故虽无律例，却古有定制，即便是圣上也无从查阅，岂容尔等置喙？”
徐季昶当然清楚，自己轮值所写的起居注，那才真算得上是避重就轻。
要是真拿出来，定个“下品”或者“失责”，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正如徐季昶所说，这起居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查阅的。
从汉以后，几乎历代帝王都有起居注。
但起居注基本只作为撰修国史的基本材料之一，故而流传下来的很少。
皇帝也是人，人无完人。
起居注既然是记录皇帝言行、起居的，就肯定有它不光彩的一面。
如果起居注随随便便就能让人调阅，让皇帝查阅——其真实性可就会大大折扣。
因此在很多时候，除了起居郎与修撰的史官，即便是皇帝，也无权查看起居注的内容。
不过这些所谓的“定制”、“祖制”，遇到一些强势皇帝就行不通了。
比如唐太宗李世民。
当然李世民天纵聪明，索要起居注的说法很完美。
“将却观所为得失以自警戒耳。”
你拿给我看看，朕知道里面写得有好有坏，但朕不在意。只是想看看有哪些不好的，朕警醒警醒自己。
话说得很漂亮。
负责编撰《起居录》的褚遂良也很聪明。
“古往今来，无此之例。”
自古以来都没皇帝看起居录的先例。
“若臣不书，天下之人皆记之矣。”
就算有些不好的言行我没记下来，天下人也都会记得。
李世民哑口无言。
不过一年以后，李世民还是从房玄龄与许敬宗的手中，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
因此，徐季昶所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起居注，的确不能容许随意查看。
“既是不容置喙！”
萧明远扬了扬手中的劄子，嘴角微微上扬。
“那大人先前何故将下官昨日所记的劄子，随意扔在这弘文馆的院前。”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若是有些眼尖的，怕是其中内容早已尽收眼底了！”
“这难道算不上是让众人肆意置喙吗！”
此话一出，院前原本平静下来的学生们，再次掀起小小的波澜。
今日这好戏着实精彩，徐季昶与萧明远，针尖对麦芒。
徐季昶实在想不通，平日里打躬作揖的萧明远，今天却如此果决坚毅。
三言两语之间，竟把自己驳得有些面红耳赤。
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口舌之争已落入下风。
再以权压人，可就有些下不来台了。
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