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58章
孟寒初不信谢别安会这么轻易地一走了之，他分明已经答应自己一同回宫了。或许谢别安又只是去上山为他采药了，便坐在家中等候。这一等，直到日头西沉，夕阳渐渐，也没有等回来谢别安，却是等来了神情浑浑噩噩、连走路都踉踉跄跄的小六子。
小六子的脸色很不好看，透露着异样的疲惫和恐惧，连张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他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孟寒初，几欲开口，却又压了下去，或者说，小六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提起这件事。
孟寒初看他这般模样，定然是有了谢别安的消息，沉声道：“有关于别安的，你说便是。”
听孟寒初提起“别安"两字，小六子一直绷起的神经终于断了弦,在孟寒初面前嚎啕大哭起来，跪落在地上，一抽一抽地抹去泪水,哽咽着说道：“后山发现了一具尸体，被野兽啃咬得面目全非……还穿着别安的衣裳，那是别安，那是别安啊！”
“别安死了啊！”
小六子哭嚎道，声如泪泣。
这一个消息犹如雷滚一般，沉闷地炸响在孟寒初的心头，一时间叫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孟寒初不可置信地哗然起身，厉声道：“你可看清楚了？”
小六子胡乱地抹去泪水，断断续续地说道：“尸体是傍晚猎户发现的……早就咽了气，身形也和别安一样消瘦，衣裳也是别安的，我仔细看了看，他身上还有别安平时佩戴的香囊，怎么就不是呢？”孟寒初不信邪，非得亲自去看一眼。然而在路上的时候，他的心跳已经乱了节奏，似乎冥冥之中已经决定好了一切。夜晚上山，野兽出没环伺，本就不是个明智的选择，除若一心心向死。谢别安已经自戕过一次，这一回，就是宁愿死，也不肯和他回到皇宫里去。
谢别安究竟是抱着多大的决心，宁愿去死？孟寒初赶到的时候，猎户已经走了。只剩下白布盖在尸体上，孤零零地躺在小六子的家中，周身散发出类似野兽的腥臭味。孟寒初倏忽跪倒在旁，颤抖着手掀开去看，已然面目全非。尸体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香囊，里面全是谢别安自己配的药材，略带着苦味。
孟寒初不知道谢别安最讨厌苦味了，却依然愿意带着苦味的药材傍身。眼前的人身上还穿着谢别安先前月白色的衣袍，原先干干净净的，此刻却是泥泞不堪，沾染了许多的尘灰与枝叶，还有野兽与人体身上的血迹。孟寒初跪在那具尸体旁边，无声地张了张口，两行热泪滚了下来，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发出类似野兽一般的悲鸣声。
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响彻在天地之间，小六子也不敢上前，只能咬唇忍着泪水升腾朦胧的水汽，转身去为谢别安准备料理后事。孟寒初紧紧地握着谢别安尚且完好的双手，却是一个冰凉的温度，怎么也捂不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地从眼前溜走，怎么也抓不住。孟寒初拼命地控着脑袋，试图把他的双手捂热，又将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竭尽全力地喊道：“别安，别安……
无人应答他的呼唤，四周一片沉寂，只有虫类的鸣叫声隐没在草丛之中。谢别安不是已经答应他一起回到皇宫，做他的帝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吗？
他到底是哪里做错，惹别安不开心了？
谢别安竞然要以死来惩罚自己。
孟寒初心口阵阵疼痛，竞然是哇地呕出一口血来，唇角还沾着血渍。他忽然像是找到了什么答案一般，双眼蓦地明亮，兀自笑了起来，还喘着粗气没有回转过来，一脸紧张地对着谢别安的尸体说道：“只要我生病了，我生病了你就会醒过来对不对？”
只要他生病了，谢别安就会起来照顾他，一定是这样的。孟寒初环顾四周，含着眼泪拼命寻找着锋利的物件，想要在心口上再捅上一次，好让自己受伤，却被及时赶来的小六子拦了下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铁棍，喊道：“你心口的伤还没好，不要命了么！”孟寒初回过头来看他，寒气森森，顷刻释放出帝王的威压来：“只要我病重，别安会醒过来照顾我的！”
在那一刻，小六子竞然哑口无言，不知道这个为了谢别安已然疯魔的帝王该说什么才好。他只得收好铁棍，将院中所有锋锐的物件放到孟寒初看不见的地方，才擦干眼泪跑到孟寒初身边，和他说：“别疯了，别安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那别安想看到什么？
孟寒初费力地喘着气，想道。
谢别安死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对谢别安好了。这个认知仿若毒药一般，钻入心扉，沉甸甸地压在孟寒初的心头。他根本没有机会弥补以往所犯下的过错，谢别安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了。孟寒初有能力成为人人口中赞赏的明君，谢别安会喜欢的。可是谢别安已经死了。
一切都成了空谈。
他们分明…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啊。
孟寒初哭喊着，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名字。别安。
却是再也没人能够听到了。
谢别安的后事并没有任由小六子操办，孟寒初通知了皇城里的人来接谢别安，一同带着小六子到了京城。小六子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是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京城，心中不免有着阵阵